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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多铎没来,皇太极失了面子,勃然大怒,却动不了多铎,于是,祁充格成了替罪羊,说是因为他没有通知多铎。

论罪,祁充格本来要坐死的。皇太极又故作大方,只夺了祁充格的官,行贯耳、鞭责之刑。

祁充格从此便死心塌地成了多尔衮的人。

既然祁充格请命去劝降倒马关,巩阿岱自然没有不允,哈哈大笑道:“好,我等皆是睿亲王之心腹,这次同心协力,让那些输给南人的蠢材长长眼。”

‘输给南人的蠢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祁充格亦是含笑,道:“定不辱使命。”

……

议事厅中,宁完我听着这番对话,心中微微摇头。

宁完我,本是辽阳平民,饱读诗书,在努尔哈赤时就投靠了后金。皇太极欣赏他的才干,让他入值文馆,屡上建议受到了重用。但他好赌博,又被人攻讦,因罪被削了世职、尽夺所赐。皇太极改元称帝后,他也没能如范文程一样成为大学士。

在巩阿岱看来,宁完我应该和祁充格一样,对多尔衮忠心耿耿才是。

宁完我的想法却与满人不同,脑中还有纲常秩序,认为顺治帝才是大清正统。

但他能投降后金,也不是多有气节的人,如今多尔衮势大,他自然还是愿意为多尔衮效力。

宁完我曾和满达海共事过,知道满达海其实很有谋略胆识,并非巩阿岱说的‘输给南人的蠢材’,此时看巩阿岱有轻敌之心,颇不认同。

于是,宁完和小心翼翼提醒道:“倒马关守将虽然无能,却还是要防备王笑过飞狐陉偷袭我军。”

“飞狐陉?”巩阿岱道:“我们从京城而来,行军不停,如今才刚到保定府。王笑率彼师走山地,如何能抢在我们前面?”

“这……毕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巩阿岱道:“我自是知道。但王笑若敢走飞孤陉,只会遭到睿亲王和豫亲王的堵截,又不能南归山东,他岂敢来送死。”

拜音图亦是点点头,道:“不错。睿亲王判断王笑会走井陉是有道理的……”

他手在地图上划了划。

多铎如今驻兵沧州,王笑如果敢从沧州以北转回河北,必遭多铎堵截。

而走井陉,则可与德州、沧州之间那支两万人的楚军会合。

“所以,王笑出飞狐陉无用。”

宁完我道:“但若是他想给天津那支楚军解围呢?”

拜音图摇了摇道:“我军层层围堵,楚军如何能突破重围?他们唯一的退路便是乘海船离开。”

“不错。”巩阿岱道:“海船既不能同时装下太多兵马,我军可以趁其装船到一半发动攻势。哈,这支楚骑最多有半数人能回山东。”

“所以睿亲王要亲率大军南下,既堵住王笑回中原的道路,又可与豫亲王配合,赶在楚军海船归来前,以迅雷之势扫荡山东。”

拜音图说到这里,指着地图又道:“王笑如果绕到更南,时间上也来不及解山东之危。北面的三陉他不能走,南面的四陉太远。他只可能走井陉,睿亲王料敌于先!”

宁完我微微一叹。

他知道拜音图、巩阿岱的判断有道理。

问题在于,这样的判断满达海也能做出来,承泽郡王硕塞的智略还更在满达海之上。但他们都死于王笑之手了。

宁完我心中隐隐觉得倒马关会出问题,但说不出为什么……

下一刻,忽有军情送过来。

巩阿岱接过一看,登时脸色一变,把情报递给拜音图。

“阿哥你看,阿巴泰真是蠢材!”

拜音图盯着那封军情,眼中惊疑不定。良久才喃喃道:“王笑走飞狐陉的理由有了。”

他四下一看,见议事厅也没有外人,对宁完我说道:“天津那支楚军……突围了。睿亲王急令我等扼守住紫荆关、倒马关,绝不可让王笑攻回河北。”

宁完我虽然想过王笑会回头救楚军,却没想到这支楚军真突围了,不由喃喃道:“怎么可能?”

“楚军突然北上,猛攻镶蓝旗大营,镶蓝旗初战不利,连带着镇南军连撤十余里,请图尔格支援。”

“这是以进为退之计,想骗开我们南面防线,余饶郡王怎能中计?”

巩阿岱骂道:“所以我说阿巴泰是蠢材!吴阎王更是罪该万死!”

他虽只是镇国公,却不怵阿巴泰这个郡王,毕竟大家都是堂兄弟。

拜音图摇了摇头,道:“不能这么说,楚军攻势猛烈又出其不意,镶蓝旗要想保全兵力,不退不行,何况,将士们亲眼看到了秦山海在阵中,岂敢不慎?”

“但这一退,原本的包围圈就扩大了,图尔格率兵支援阿巴泰,而南面,却遭到了楚军海船的炮轰。呵,楚军居然不把兵马装船,反而把火炮装船,全力炮轰我军南面阵线。”

宁完我大概明白过来,这招以退为进看似简单,但秦山海的领军能力高了阿巴泰、图尔格、吴阎王不止一筹,就算看穿了,也接不住。

“但秦山海既然亲自率兵攻打镶蓝旗,如何能那么快南撤?”

“最狠的地方就在这里。”拜音图叹息一声,道:“秦山海击破镶蓝旗之后,只领了两千人追击。我方六万人被秦山海的大旗震慑,足足狂奔了十余里,才发现身后的敌兵只有两千。”

“怎么会这样?从来都是我们清兵以少数驱多数……”

“因为吴阎裹胁了太多的乌合之众。不能成为战力,反而成了拖累。”

拜音图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叹息道:“当年在大凌河,我随英亲王击败楚军。战后有人禀报有小股楚军护着秦山海的尸体逃了,英亲王不放心,派人追了数十里未能追回。后来,听闻秦山海手足俱废。英亲王哈哈大笑,称‘此贼废矣’。没想到啊,时隔十数年,英亲王已逝,秦山海却又如此轰轰烈烈……”

“阿哥,你胡说什么。”巩阿岱惊道:“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拜音图摆摆手,道:“无妨了。敢以两千人吸引我大清主力,秦山海已经成了过去。”

他甩开手中的信报,掷地有声道:“我们要防的,是王笑与这支楚军会合……”

……

“倒马关守将齐荣已经投降建奴了。”

毕胜匆匆下马,赶到唐伯望面前禀报道。

唐伯望目光一黯,却也没有过分吃惊。就因为知道从倒马关到飞狐陉这条路不安全,所以他原本才打算绕到井陉。

王珰却是暗叫凶险,他远远看到倒马关上还插着瑞旗,本以为可以安全过关,还能弄点吃的。如果换成他来领兵,早带着人马上去了。

还是唐伯望谨慎,反复派人打探。

“那为何倒马关还插着瑞军旗帜?”

毕胜道:“卑职派了一名小校扮成逃兵进了关城,他与关内几个守军是同乡,打听到消息,齐荣肯定是降清了,倒马关现在的盯防方向改为防着飞狐陉那边。另外,保定府有大批清兵云集,人数还在不停增加……”

唐伯望沉吟了一会,转向王珰,问道:“五公子怎么看?”

“啊?问我啊?”王珰道:“他们投降了,当然得防着那边。至于保定府,当然是要南下了。”

说着,他肚子还咕噜了一声。

唐伯望却是道:“不然,陛下才退入山西,不可能马上反攻。这种时候建奴不赶紧西进或是南下,却只是扼住太行要道,像是防着什么人……”

王珰马上会意过来,惊呼道:“笑哥儿?!”

高兴劲过了一会儿便瘪下来,王珰捂着肚子,叹道:“好饿啊。”

饿,这才是马上需要解决的问题。

唐伯望思虑良久,不敢带着这支疲兵强攻倒马关,下令道:“我们南下,过井陉、回山西。”

“是。”毕胜拱手领命。

王珰又问道:“那吃的怎么办?”

毕胜闻言冷笑不已,心中暗暗想道:“还能怎么办?你忘了老子的老本行是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