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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王笑不走井陉,他觉得自己可以回去复命了。至于娘子关要不要增兵,那是陛下考虑的事。

心中有了决断,唐伯望正要拒绝。接着却听孙知新说道:“国公若没走娘子关,很可能已出了倒马关。此时必在与建奴周旋,我想请唐将军助国公一把。”

唐伯望神色一动,问道:“你如何知道?”

孙知新抬手一指娘子关下的清兵营寨,道:“你们可发现这两天建奴在偷偷撤兵?我观其炊烟,每日都在减少。这说明真定府的建奴调兵去了别处,当此时节,只能是去找国公。”

“那我们如何相助?”

……

这些人说着这些,王珰却在神游天外,他从真定府想到常山,又想到常山赵子龙,又从赵云想到了樊氏。

——三国时,时人评美人,所谓“江北有二桥,河北樊甄俏,中原冯美人,貂蝉第一妙”,这河北除了甄姬,还有樊氏。据说樊氏国色天香,赵云却能拒绝。若我此番在河北也遇得一位美人,又该如何?诶,还是不能辜负家中娇妻啊,嘻,回头让碧儿扮一扮‘甄氏披发、樊氏把酒’也不错……

“五公子,五公子。”

“嗯?”

王珰回过神,只见孙知新正冲自己笃定一笑。

“我有一计,尚需五公子相助……”

……

青县外的战场上,震天的厮杀声减弱了不少。

双方都是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兵士们也没有力气再吼,只有习惯性地向前走着,看着前方的一个个同袍倒下,接着自己迎向敌人,扬刀挥砍、扬矛突刺。

一刀又一刀,一矛又一矛。

人命如草芥。

蔡悟真已换了第五把长矛。

他不同于别的将领,他每逢大战必冲锋在前。

只有如此,他才能感到一点慰藉,才能说自己不是一个懦夫。

他的头发已然留长,束了一个以前常束的发饰。

但曾经替他梳头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蔡悟真的妻子秦小箩,是秦山海最小的女儿。

她很小的时候,秦山海就重伤残废,闭门不出,从来没怎么照顾过她。

因此,蔡悟真成亲之后,十分心疼爱护她。

他曾经认为,比起秦山海那个父亲,他才是待秦小箩最好的人。

直到蔡家祯叛国降清那一夜,这一切轰然破碎。

等蔡悟真辗转回到关内,再见到秦山海……一颗心更如同被踩碎成千万瓣。

武清一战,蔡悟真打算跟随秦山海断后,谁都劝不动。到最后,秦山海用仅有的一支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儿孙不孝、你父祖不忠。你我翁婿一场,你替我继承香火可好?”

蔡悟真重重点头,但最后还是没勇气再喊一声岳翁,他依然认为自己不配。

“你继承我的香火,自当继承我的志向……”

“我愿随大帅断后……”

话到最后,秦山海一声大喝:“那你忘了血海深仇了吗?!”

血海深仇四字砸来,蔡悟真猛然抬起眼,正望到战场前面,多尔衮的大纛……

……

大纛高挂,多尔衮立于战台之上,也注意到了蔡悟真。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具体是谁,却能看到那一小股楚军如同匕首直插清兵阵线。

多尔衮身后的刚林眼看多尔衮目光凝视着那个方向,也跟着望了过去。

刚林有些吃惊,心想关内竟然还有如此猛将。

再一看多尔衮神色不屑,刚林不由凑趣道:“那楚将当自己是常山赵子龙不成?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从说太行八陉开始,这刚林就不停卖弄才学,实在有些烦人。

多尔衮有被他打扰到,于是冷冷瞥了刚林一眼。

就你知道的典故多?!

刚林脸色一变,不敢作声。

诸将最后,一个名叫“苏克萨哈”的小将抬眼看着这一幕,把这件小事记下。

苏克萨哈是正白旗人,多尔衮的近侍,且很受多尔衮重用。

苏克萨哈知道,多尔衮眼下除了打仗,还很在意一件事,那就是编撰《太宗实录》,这事听起来没什么,但多尔衮想要的不是给皇太极修史,而是把所有丰功伟绩安在自己头上。而刚林,将是做这件事的人选之一。

对了,还有一个祁充格,可惜这次南征途中死掉了……

苏克萨哈虽站在战台上,心里想的却是这些更远的事。因为他觉得这一战,很快就能见分晓。大清兵力雄厚,必定是要胜的。

他顺着多尔衮的目光看去,那是北方,想必大清的援兵很快就要到了。

果然,不多时,有马蹄声隐隐而来。

还很远,是从地底传来的。

苏克萨哈笑了笑,有些鄙视刚林的比喻。

常山赵子龙?那楚将很快就要死了……

马蹄声渐渐近了,战台上所有将领的脸色却是慢慢不对劲起来。

这听着,似乎不像是从北方来的,倒像是……西面?

……

二顺跨在战马上狂奔。

他骑术原本很一般,还是这些日子在骁骑军老卒的调教下,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增长。

老卒带新兵,这本就是强军淬炼的有效办法。

但这样的狂奔过程中,两千民壮还是落在了骁骑军的最后。

忽然,前方牛老二大喊道:“停!”

两千民壮急忙勒住马。

“吁……”

“国公有令,我等在此埋伏……”

二顺抬头望向前方,一万骁骑军还是如利箭般飞驰向前。

他有些羡慕,心想这才是真正会打仗的兵,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差得远了。

前些日子,自己为什么就觉得自己很会打仗呢?

“快!重整阵列,随时准备冲阵!”牛老二嘴中命令不停,又激励道:“我们的家小就是靠前方的同袍们保着,等接了他们,大家伙一起去山东。”

二顺精神一振,大吼道:“是!”

在他们前方,骁骑军的阵型正一点点变化成一把巨锥,迅速地逼向正白旗阵线……

……

“是王笑!”

“楚骑来得太快了,为什么阿巴泰还没到?!”

随着探马不停递来消息,清军战台上一片惊呼。

多尔衮眼中怒气迸发,一道道军令飞快传递下去。

后阵变前阵准备迎敌、探马立刻去催促北面兵马……来不及了,楚骑已然飞快地赶到了战场……

……

蔡悟真目光望去,觉得多尔衮的大纛是那般的远。

眼前的清兵杀了一个又来一个,每向前一步都是那样的艰苦。

接着,他听到马蹄如雷。

第一瞬间,他心想,这是建奴的援兵到了吗?

让人愤怒而绝望的结果……

然而下一刻,巨大的欢呼从自己身后轰然响起。

“是国公!国公来了!”

一阵狂喜涌上来,蔡悟真热血上涌,呐喊着向前冲去。

“杀啊!”

……

“睿亲王,还是把帅旗往北移一移吧?”

眼看着两面的楚军夹击过来,清军兵力已然没有优势,又是前后受敌,多尔衮身边不少人开始进言劝道。

这一刻,许多人都想起了当年王笑与皇太极那一战。

多尔衮此刻恨不得立刻去斩杀了阿巴泰,却还是强忍着怒火、继续沉着指挥。但脸色已然铁青的吓人。

“闭嘴!当本王没打过仗吗?!”

“睿亲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万不可犯险啊……”

苏克萨哈立在一边静静听着,心想,睿亲王如今还是不一样了,当年亲身冒矢杀敌,如今敌兵还离着百丈远,这些人就要苦劝,把猛虎当作病猫吗?

刚林还在苦口婆心,又劝道:“我等知道睿亲王勇猛天下无双,但万一有流矢……”

下一刻,“当!”一声重响,一根长矛已插在战台边的木栏上。

刚林转头一看,只见楚军竟已突到三十丈,脸色瞬间吓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