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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民这支兵马不用考虑太多别的,只要专心守城,还把各种守城战术都运用了一遍。

可惜,最大的破绽就是水门。

裴民就是从水门偷袭进来的,现在每天都得用石料堵住水门。

南军攻城时,划船到水门前不停地挖,基本上付出十条人命的代价才能搬走一块石头。

而这一战,是南军用人命跟台儿庄的石料消耗,等哪天台儿庄内的石料用尽,自然就陷落了。

因此在关明眼里,柳岚山劝自己用家丁攻城的提议,又蠢又坏。

……

“裴将军,我算了一下,城内的石料还能撑五天。”

这天夜里,堵好水门之后,张光第捧着册子,一本正经地对裴民说道。

“五天啊?”裴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转头看向小镇,问道:“还有东西可以拆吗?”

“能拆的学生都算进去了。”

“那五天后怎么办呢?”裴民觉得自己在和小孩说话,语气有些柔和。

张光第道:“水门失守,我们还可以巷战。把那几座桥拆了,我们把船只堵在城内河道上,叛军入城后,我们点火烧船,还可再撑一天。”

“然后呢?”

“然后我们缩到城内的小彭河以北,占着泰山行宫,据河而守,还可守三天。”

裴民掐指一算,五天加一天加三天,再加上已经守了十七天……

“哈哈,我们两千人对敌五万余人,守了三十多天!足可让世人知道我们的威风了吧?敢犯境者必诛!”

“是二十六天。”张光第一本正经。

“本将知道,本将是觉得……也许能多守几天呢。”

等张光第转身离开,裴民背过身看着月亮,脸上的大义凛然登时就垮了下来。

“好后悔啊,援兵还不来,怎么办啊?早知道不该听这些小鬼头的了……”

他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等再次回过头看着月光下一个个忙碌的小小的身影,又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

“不该听些这小鬼头的,不该让他们跟来的啊……”

……

张光第一本正经地捧着册子转过街角,黑漆漆的小巷里没有别人。

他忽然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出来。

“呜呜……”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觉得怕,觉得自己不该逞能。

但哭着哭着他又想到,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依然还是会选择提议收复台儿庄……可是,不该让花将军答应同窗们一起过来啊……呜呜……

这天晚上,张光第迷迷糊糊睡着后,梦到虎头在自己头上一拍。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济南好无聊啊。”

“虎头!”

“叫我‘王颙’啊,虎头你个头。”

“虎头,以后我不能跟你蹴鞠,不能跟你在学堂里说悄悄话了。还有……你那么怕死,以后别呆在讲武堂了……对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国公,我的提议是不是错了?”

“没出息,你可是第一名啊,第一名就这样吗?”

……

次日醒来,张光第小心翼翼地避开别人,怕被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守城的第二十一天,石料渐渐告罄。

张光第看着水门,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接着又仰起头望着天。

“爹,你在上面吗?”他喃喃道。

忽然,有声音从高处传来。

“喂,张光第,你快上来!”

张光第一愣。

“爹?不对……”

他转头看去,是裴民正在高高的城楼上冲自己招手……

“见过将军。”

“你快看,叛军退了!我们击退了叛军……”

张光第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关明的大旗已绕过台儿庄,一路向南,而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兵马向南涌动……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张光第迅速转身向城北跑去,登上城北一望,只见一杆大旗迅速向这边而来。

“是国公,国公亲自来救……”

“轰!”炮火声打断了台儿庄守军的呼喊。

张光第如一只勤劳的蜜蜂般又跑向城南。

他气喘吁吁地支着膝盖看去,只见运河上猛的又是一声爆炸。

“轰!”

惊浪炸开,还在渡河的船只化为碎片,数不清有多少南军坠入河中……

“那是什么?”裴民惊呼道。

“是水底龙王炮!”有讲武堂的学子喊道:“是我们的援军啊……”

张光第不停喘着粗气,他刚才在城北看到王笑的兵马好像不多。因此有个想法也不确定。

“李平,你在哪?李平,你快看看,是国公的兵马来了吗?”

名叫李平的讲武堂学子正在东城的城墙往外看,闻声大喊道:“是国公啊!”

“轰!”城下又一声爆炸。

水底龙王炮并不多,连着炸了几声之后就没再响起。

但南军的惊呼、惨叫声已湮没上来,铺天盖地。

张光第捂着耳朵大喊:“你看,国公是不是只有两千人?他好像要冲阵……他是要冲五万人的阵吗?”

李平没有回答,像是愣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他仿佛确定了什么。

“快,国公旗令,出城击敌啊!裴将军……”

“拆水门!快,把水门的石料搬开……”

张光第喊着喊着,忽然也是愣住。

他看到城外,两千兵马击在南军大阵的后方,只有薄薄的一层,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向前推去,把那看上去庞然大物的南方军不停向前推着。

一个个南军士卒如下饺子一般掉落运河之中。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近处,不用山东兵动手,南军的士卒为了抢占浮桥,惊慌地推搡着,把一个个同袍推落水中。

“桥要塌啦!”

惊恐的呼喝声直上云宵,台儿庄城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巫见大巫……我小巫见大巫。”张光第喃喃道,“原来两千人也可冲五万人……”

……

柳岚山目眦尽裂!

他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今早他才起来,还在沐浴,忽然关明就下令撤军了。

柳岚山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乘着马车跟着关明的中军才过浮桥,回头看去便见到那可怕的一幕。

“五万人……两千人,站着不动让他们杀都能累死他们啊……为什么……”

“为什么?!”柳岚山嘶吼道:“关明在哪,我要见他!”

没人理他,只有不远处冯弘山在惊慌地指挥着家丁过河。

“让中军先过!敢阻拦中军过河者杀无赦!”

随着这声呼喝,还没来得及过河的三千家丁猛然抽出刀斩在惊慌冲阵的普通官兵身上。

运河瞬间就成了炼狱,红色的河水冲刷着堵住河道的尸骨……

柳岚山愤怒地冲上前,一把拎起冯弘山的衣领。

“你在做什么?!”

他声音完全嘶哑,又吼道:“触乃笃酿!下令稳住阵线,反攻叛军啊混蛋!”

“徐州危急……徐州危急!”

冯弘山像是完全没听到柳岚山的呼喊,一把推开这狗屁文弱书生,大喊道:“所有中军尽快行军,别理那些杂兵了。徐州!徐州!”

“徐州?会打仗吗?前面还有黄……”

“啪!”

柳岚山还想再冲上去,冯弘山竟是一巴掌就拍在他脸上。

徐州懂吗你个愚蠢的文官?!老子的家眷儿女、十几个别院、二十多房绝美小妾、万顷良田、数百万两的银子以及数不清的财宝古玩都在徐州!还打你娘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