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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从公房退出去,不由心道看来左大人对徐州一战极有信心呢……

……

次日,关明对徐州城发动了攻势。

按理而言,徐州是自己的老地盘,现在被人占了,他本该全力进攻,不留余力。

但关明考虑的却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这些日子他能在宿迁立足,又不是因为童元纬心地善良愿意接纳他,而是因为他还有一半家丁,童元纬也不想跟他打起来。

要是把这些家丁都拼光了,徐州又打不下,关明才是真的无立足之地。

因此,刚开始攻城,他依旧是以裹胁来的新兵冲锋。

一天下来,关明观察攻势,隐隐感到事有不对。

徐州城坚壁清野,很可能是预感到自己要来打。但既然如此,王笑为什么还不提前把齐王送走?

还有,当时王笑招降了近三万人,放这些人卸甲归田不假,但一有战事,其实是可以随时把这些人召集回来的,为什么不做?

两种解释,一种是王笑重伤昏迷过去,不能理事,另一种就是这事是一个圈套,就是在吸引自己过来的。

关明不得不小心,打算只有在确认了情况之后再决定是不是把底牌打出去。

童元纬却巴不得早点把他赶出淮安地界,不停派人催促关明加紧攻城。

关明对童元纬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根本不予理会,每每破口大骂。

“放他娘的屁,老子与王笑打过一仗,已经是两攻俱伤。他童元纬兵力充足,躲在老子后头,还不是想趁我和王笑拼个你死我活、他好渔翁得利。老子去他娘的!”

……

从城头下来,秦小竺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来找王笑汇报。

她对关明这种人颇为不屑,认为对方根本不像是打仗。

王笑却是道:“关明并非不会打仗,而是不会打公战、打国战,他只会打私战……打公战者,为大义可以破釜沉舟。打私战者,只能畏首畏尾。”

秦小竺道:“那你就夸夸我比他会打仗怎么了嘛。”

“好吧。”王笑闻言笑起来,伸手擦掉秦小竺脸上的血滴,道:“你最会打仗了。”

“嗯。”秦小竺这才满意,道:“现在关明心有顾忌,我只要打两场胜仗,他很可能退走。”

“不行。不能让他现在退走……现在南京那边都在观望,盼着关明能干掉我,不能让他们失望,这一战打得越久,我们在开封的谋划才能有越多时间……”

秦小竺担忧起来,道:“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一战打得越久,关明心里的恐惧就越低,徐州城内的信心也越低,现在关明立足未稳,我还有把所握击败他。但如果拖到后面,我有可能就打不败他了,会很危险的。”

她虽然大大咧咧,打仗的事却看得明白,眼下徐州城的百姓对关明深恶痛绝,同仇敌忾。但如果打到后面,这种气势会散掉的。

这一点,她不得不提醒王笑。

王笑却是又把目光看向地图上的开封,眼中带着些苦等消息而不得的无奈。

“没事,一切都等开封那边来了消息再说吧……”

……

徐州城内的百姓对关明深恶痛绝,但城内大户对这一仗都保持着观望态度。

如左明静所言,这次府衙设宴,没有多少人准备来。

国公身受重伤、一个女子跑来当巡按、现在关明又打回来……这种种情况下,谁也不想去赴什么狗屁宴席当出头鸟。

“顾媚,你说若是一个人都不来,左大人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董小宛向顾横波问道。

顾横波停下笔,笑道:“不会的,左大人既然敢发帖,必定有安排。如我所料不差,余家或司马家当会来,所谓‘南门立木’,这便是那根木头。”

她们如今官身还未批下来,穿的是一身皂服。虽只是下吏的服饰,穿在她们身上却也显得煞是好看、飒爽。

虽然两人都只是素面朝天,未着脂粉。

“如此便好。”董小宛依旧有些担忧,向公房外看了一眼。

顾横波招了招手,让她凑近过来。

“怎么了?”

顾横波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胸前束得太紧,好难受,你呢?”

董小宛脸上微红,偏过头淡淡道:“我不难受。”

“今晚回去,你帮我把衣服改一改?”

“好。”董小宛轻啐了她一口,低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她懒得理顾横波,又派人到前面探人来了没有。

如顾横波所料,余家派了人来赴宴,然而来的却是余家的老祖母,还在路上,显然是对左明静还有顾虑……

忽然,只听前面有人喊道:“国公来了,国公养好伤出来了。”

董小宛转着一看,只见顾横波竟从屉出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从当口拿出一支小铜镜,正拿着口脂准备抹……

“这……你何时带的这东西?”

“早便备下了,我便知道,左大人以女子之身为官,国公必会给她撑腰。”

顾横波说罢,轻轻在那口脂上一抿,像是忽然从一个正经严肃的官员变成了风情万种的美人儿。

她却也只是这般略抹颜色,免得被左明静看出来。

接着,她拿起一份公文,起身便向左明静的公房走去。

董小宛摇了摇头,若非与顾横波相识以久,此番就要表示不屑……

……

“下官见过国公。”

“免礼……听说左大人今天设宴款待徐州乡老,我便想着前来添一杯酒……咳咳……”

王笑坐在步辇上,说话声音上次见又显沙哑了不少。

左明静心中奇怪,抬头看去,只见王笑脸色花白,唇上毫无血色,竟比之前还要虚弱许多……

她心中一惊之后,登时反应过来。

——这是装的。

“你们且忙你们的,我就是在屋中待久了,想出来见见人……抬我到那边去。”

王笑说着,抬手一指,指向前庭,自有人将他抬过去……

顾横波跟在左明静身后,虽然王笑未看她一眼,她却也觉心中柔情百转。

——国公这般虚弱的样子真叫人心疼……

她看得明白,王笑重伤之下却还要现身,这是来给左明静撑场面的。

左明静虽有手段,但如果设宴却没人前来,未免有失威望,加上前几天观齐王有打压左明静的意思,王笑这次的动作,要表达的意思明明白白就是“谁不给左明静面子,就是不给我王笑面子。”

这便是堂堂虢国公了,伤成这个样子还能有如此威风,若能对自己也这样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倘若却又忽然想到,倘若王笑现在与自己欢好,这般沉重的呼吸再加重起来、那俊俏虚弱的脸庞又与平日不同,也是另有一种意趣……

她这边正想入非非,忽然听前面有人通报道:“徐州乡老司马寿前来赴宴。”

不一会儿,一个老头快步进了前庭,人未至,声先到。

“巡按大人见谅,老夫准备把家中仆役安排出来帮忙守城,故而来得晚了……咦,国公竟在?见过国公……”

……

本以为会是一场冷冷清清的宴席,到最后却十分热闹,一众乡老纷纷前来,坐在前庭品着茶水,啃着番薯,盛赞酒菜丰盛。

一直到散席之前,王笑忽然匆匆离开。

司马寿转头向那边瞥了一眼,心中沉吟不停。

接着,他忽然听到邻坐之人附耳过来,轻声道:“你看到了吗?我刚才见国公胸前溢出血了……”

“今日这场宴,怕是因为关明攻城,国公不得不露面安抚人心……但他竟没能撑到最后,只怕伤得不轻。嘁,还想瞒我们……”

“嘘,回去再说……”

是夜,一支箭羽从徐州城头射下,有人拔起它,送进关明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