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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机先把王笑掐死,再慢慢对付童元纬不迟。

好在,童元纬比王笑好对付,他只要拿好处,不一定要灭了自己。

关明知道只要自己还有一点实力,大可以花点钱把童元纬打发了,说辞都想好了。

“老童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何苦拼个你死我活?你和我打起来,损兵折将的,还不如留着我给你当淮安门户是吧?”

“何况徐州你占下了又能怎么样?你舍得离开你淮安的府邸不成?到时还不是派个副总兵坐镇,让他帮你打饷,那还不如就让兄弟我给你打饷。”

“这样吧,你这次率军为兄弟督阵十分辛苦,兄弟筹集五百万两银子给你以表感谢如何?以后每年再给你笔银子……”

想来,童元纬必定会答应这些条件,当然只有五百万两可能打发不掉,到时再讨价还价罢了。

打仗嘛,谁还不是为了银子……至于银子到哪里去搞?

关明知道自己的平兴伯府已经被王笑搬空了,到时少不得又得再要多收点饷粮,再向徐州各户纳捐什么的。

要给童元纬几百万两,自己还得要几百万两重新添置家当,手下将士还要饷赏……所需不菲啊。

“不当家不知米贵,越想越让人惆怅啊……”

……

徐州城内。

“放心吧,我会向国公说清楚,是我命令你等去帮忙守城,你等不敢抗命,国公不会怪罪你们的。”左明静向侍卫们说道。

她说罢,目光向南城看去,心里感到有些委屈,却不是为自己委屈。

——旁人都说他近来威严愈重,心思难测,但事实上他平日就算对人呵责几句,又可曾真因被人怫逆而处置过谁?

他何尝不是担心手下人真犯了难以宽恕的错事,到时不得不处置他们?秉持这份威严本非他心中所愿,反而是为了保全更多人罢了。

左明静回想起他当年笑容和煦、为灾民奔走的模样,心中又多了几许会心。

旁人说他变了,变没变的,自己却是清楚的。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堂中的侍卫却是又道:“我等并非是怕国公责罚,而是想到自己疏忽职守,差点害了左大人性命,故尔自责,恳请大人责罚。”

“那便罚你等守卫府衙便是,下去吧。”

挥退这些侍卫,左明静坐下公案前,始终难以平静。

脑中又回想起王笑那句“府衙还有些公务,左大人去帮我处理。”

城都快要被攻破了,哪还有多少公务啊……

她想着这些,一双美目不由自主地又向南城的方向看去。

接着,忽然又想到公主殿下待自己恩情深重。

“不得再想了左明静,你是未亡人当为亡夫守节,你是左家子女当顾家族名声,你是殿下心腹不可辜负殿下信任。”

如此低语了一声,左明静轻轻摇着头……

“大人,李香君求见。”外面董小宛进来道了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左明静于是让她把李香君带进来。

目光看去,只见李香君脸上亦沾着灰土,衣袖上还带着血迹。

问了来意,却是李香君因见顾横波、董小宛都在帮忙守城,又听说关明劣迹,于是带着奴婢帮忙抬护伤兵,最后却被锦衣卫带回院子保护起来了。

“民女虽是弱女子,但自幼得养母教诲,亦有除暴安良之心,故请大人允我出力。”

左明静应道:“你养母素来有侠名,本官亦是知晓,今日见你,果有侠气。但守城不多你一个女子,且回去安心等侯可好?”

“民女既未违徐州律法,却不知为何有差人看管?”

左明静温温柔柔笑了笑,道:“且放心吧,我们并非要看管你,你那良人侯朝宗在为百姓谋大事,倘若他功成归来你却有所损伤,国公何颜见他?对了,我们也没有威胁侯朝宗之意,只等徐州兵戈一停,不论事成不成,皆放你自由。”

李香君心思聪慧,只听这两句话便明白过来……侯方域为王笑所办之事极重要。

她虽不知是何事,但想到自家良人在‘为百姓谋大事’,也不禁眼中绽出光彩来。

她本是最美艳的女子,眼中添上这一缕光彩,更是灿若桃李。

董小宛在一旁见了,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待送走李香君,董小宛再来回禀左明静,交接了几桩小事之后,左明静忽问她:“方才为何叹息?”

“香君姐待侯朝宗用情之深,我却怕她终是飞蛾扑火。”

左明静想到董小宛被骗来徐州之事,笑道:“你倒懂得说她,倘有朝一日你遇得心上郎,怕是飞蛾扑火之心犹甚于李香君。”

“小宛才不会。”董小宛心中不信,轻声说了一句。

……

董小宛离开时,左明静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她的背影,心想道:“这辈子,我注定与你们不同,纵是再明亮再耀眼的火,我也不该去扑……”

……

次日。

王笑与秦小竺互相给对方装戴盔甲。

秦小竺不似平时那般开朗,难得有些忧郁,因为她这辈子还没打过么窝囊的仗。

她倒不是不能输,而是觉得输给江北这些破烂将兵实在是让不爽。

“要是今天我们守不住徐州了怎么办?”

“那就退到沛县。”王笑低头给她扎好腰带,道:“总之这一仗打得越久越好。”

“知道,等开封的消息嘛,每次都这么说。”

秦小竺撅着嘴嘟囔了一句。

——几个破书生到开封办事,这边等不到他们的消息回来还不能打赢关明,老子都要被气死了。

她转过身给王笑整理甲胄,又道:“你知道吗?输给关明那个白痴,对你的威望会是个大打击。”

“没事的。”王笑抱了抱秦小竺,道:“今天看看战况,到时候我下了令,你马上回城,把齐王和文武官员都带走,明白吗?”

“明白。”

“一个不落?”

“放心吧。”秦小竺点点头。

“那就好……”

……

左明静今天被勒令不得出府衙。

命令是小柴禾下的,齐王与徐州许多官员都被一起聚到府衙内,没有在上城头协守。

还有李香君这样的人也是被作为官员家眷安置在其中。

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这显然是徐州城要守不住了,国公准备撤了……

对于张端、姜英这些官吏而言,这便等于这段时间治理徐州的辛苦一朝做废,让人平添一份惆怅。

大堂内,一群官员聚在一起惶惶议论着,周衍不时冷眼瞥一瞥张端……

左明静这些女子虽来为官,却也避开他们,她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女官坐在公房内。

她自然也觉心神不属,但她依旧强自镇定,好给人以鼓舞。

这边隐隐还能听到城墙那边传来的杀喊声,到了日正时分,府衙内一阵喧闹,却是秦小竺已领着亲卫过来。

“快!都随我出城,所有人上车马……”

府衙这边早有准备,又有齐王在坐镇,大家都乱中有序。

像王珰这种人经历过京城的逃难更是很有经验,在心里嘀咕着笑哥儿为人还不错,自己本以为要死在徐州了,他竟还能安排自己跑路。

其他人则无奈地想着事以至此徐州丢了就丢了吧,山东实力尚在,也没什么关系。

……

左明静本已踏上马车,心中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下了马车,快步穿过乱糟糟的人群找到秦小竺。

“小竺,国公人呢?”

“他还在守城,你快上马车,别给我添乱……”

左明静转身就走,她路过自己的马车,却没有再上去,而是飞快瞥了那边被挤开的侍卫一眼,提起官袍就向南城跑去……

这一瞬间她想了许多许多,然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塌了她的理智,如黄河溃堤。

她明白王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他可能会守到最后一刻,在最危险的边缘搏出最多的时间。

但如果有万一呢?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每次都从险象环生的绝迹里逃出来,但她早已受够了这一切。

——你一次一次出征、我一次一次等……但这次我不要等了,我不要再躲在你身后提心吊胆,我要去到你身边,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左大人!”

身后车马萧萧,有人在喊着她,但左明静没有回头,以她从未有过的速度、奋不顾身般向城墙跑去。

她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若这次能死在一起,她要在这之前把藏在心里那些话全都告诉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