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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丞相、公主见的也不少,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奇奇怪怪的……

什么中兴福烈皇帝,头一次听说……

行事风格跟草台班子一样。

但转念一想,王笑又觉得自己在发动群众这个方面暂时还是不如人家的。

在这个时代,如果只靠口舌要鼓动百姓跟着自己造反,没准张略先这种人都聚起数万人了,自己还在跟第一个遇到的泥腿子解释什么叫人民当家作主。

想到这里,王笑决定去见一见这个张略先。

……

张略先被拷在一个柴房里,见到王笑,先是眯着老眼打量了他一会,喃喃道:“真是个盘儿亮的,怪不得圣姑动心……”

王笑道:“听说你们白莲教做了很多孽,你平生都办过哪些恶事?”

张略先问道:“你们有火铳,你是个官?”

“你猜。”

张略先就真的猜了起来。

他盯着王笑,沉吟了一会,眼帘一点点低下来。

“靖……靖安王……吗?你……你们那个火铳,都不点绳的……”

“问你,平生都办过哪些恶事?”

“靖安王,小的虽然是白莲教中人。但平生办的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啊。”

张略先说到这里,老泪纵横,哭道:“小的收养孤儿,收养无依无靠的……的人,教人读书习武,小的还……还医治百姓……”

“你造过反你知道吗?”

“小的是……是被胁迫的啊!”

王笑道:“你在徐鸿儒死后还在造反,你敢说你是被胁迫的?”

“没有没有!”张略先摇头不止,道:“小的没想造反,就想借那个奸贼的名头,骗……骗点银子花……后来这些年,都是徐慧儿在造反,小的也是被她……被她胁迫的啊。”

“是,一个路边捡来的女娃,从小就胁迫你造反,造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小的要真想造反,早……早造了不是吗?”张略先小声嘀咕了一句。

王笑懒得跟他废话,问道:“你在山西还有教徒?”

“没有!没有!”

“没有你就去死。”

张略先低下头,眼珠子一转,沉思了一会。

“因为山西那边山地多,以前信弥勒教的人也多,又是北边之地。楚朝开国以来,白莲教多是在山西开展,自然有许多教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也不说是自己的教众,只说是白莲教的教众。一边观察着王笑的反应。

王笑道:“继续说。”

“但现在,山西那边的教众想造反的多跑到四川等地去了,剩下的许多都是在做走私生意,小的……小的当年也是想去弄点银子……”

“做生意?什么意思?”

张略先道:“大概在一百年前,山西有宗室叛乱,白莲教也有参与,叛乱平定之后,朝廷清洗,加上民不聊生,许多白莲教徒出逃到了长城以北另谋生路。

当时大同的白莲教教主赵全,带万余教众逃到了蒙古的丰州,本以为那里是荒凉之地,没想到水草丰美,很是不错。于是他们又引诱、劫掠了数万人过去,开垦土地近万顷……”

王笑想了想,丰州大概是现在的呼和浩特。

他没说话,示意张略先继续说。

“没有了朝廷盘剥,他们种的粮食足够自己吃,于是他们把粮食卖给蒙古人,也会运到长城以内贩卖。

赵全又结识了漠南蒙古的可汗俺答,俺答穷得厉害,什么东西都缺,让赵全帮忙在长城以南采购粮食、盐铁、武器、药材等物。赵全为俺答建起九重宫殿,拥立俺答为帝,而他自己称王……

后来,赵全当了汉奸,帮着俺答攻打楚朝,献计帮俺答攻破了长城,先后劫掠了大同诸城。赵全还和俺答说可占领山西太原等地,同楚朝南北分治,但俺答就只想抢东西……

再后来,丰州也有灾荒,蒙古也和楚朝打不下去了。等楚朝新帝登基,与俺答议和,俺答把赵全送到京城凌迟处死了……”

张略先说到这里,又道:“之后丰州的白莲教众多被招降,回到长城内继续生活。但还有许多白莲教徒不愿再回楚境,留在丰州。因楚朝与蒙古议和后开放了互市,他们便以中间人的身份通商。

百年以来,他们的后人都在北边之地继续贸易、走私。而山西境内的白莲教徒,与他们也多有联络,所以有人说白莲教堪称是晋商的先祖……”

张略先说到这里,很是诚恳地看着王笑,哀求道:“靖安王,小的在山西虽然有……有一些教徒……但小的真的就是去做生意的……”

“不是好东西。”

王笑语气淡淡的,心里却感到一些意外之喜,问道:“你还能联络到大同、丰州一带的教徒吗?”

“这……”

张略先眼珠子一转,道:“小的就是个半截身子进棺材的老东西,现在闻香教的事务都是交给徐慧儿打理了,她名义是徐鸿儒的女儿,而且自唐赛儿之后,白莲教多信奉佛母,我说她是圣姑,教众信服。所以……都是她主使的……”

就只剩几十个人的小教派,能有什么事务?

张略先之所以收养徐慧儿,又把她奉为自己的首领,为的就是关键时候推出来顶包。

王笑注视了他一会,微微冷笑,道:“我有件事要你办。替我办事、或死,选一个……”

……

王笑回到房内,把莫乾招过来。

“靖安王。”

“派人去冠县,把那个魏臭……魏什么来着?”

莫乾小心翼翼道:“魏臭脚。”

“魏几悦,让他两天内交接完公务,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邯郸。同时再调五十名锦衣卫的好手来。”

“是。”

想到张略先这人不可靠,王笑沉吟着又道:“你去劝降了徐慧儿,让她能忠心替我们办事。”

“这……卑职有句话不知当不当……”

“不当讲。”王笑径直打断话头,道:“我让你去劝降。”

“是……”

挥退莫乾,王笑再次低头看向案上的地图。

地图上画了好几条不同颜色的线条,从各个方向进入山西。

王笑调了一盘丹青,提起笔在上面又添了一道线条。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作品,似乎稍微感到满意了一些……

……

窗外的天空中黑云更浓。

而千里层云之下,表里山河,关山险峻,或成大部、或成小队的人们,正如蝼蚁般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