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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略先心里一惊,忙道:“只要摄政王心诚,奴才必能让他有子嗣……”

苏克萨哈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张略先又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反觉得背上一阵凉意深深透过来。

——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得罪了谁?

……

这日攻城仗,端重郡王溥洛亲自押阵,清军两次攻上了大同城头。

到了傍晚,博洛被唐节射中左臂,鸣金收兵,多尔衮亲自整顿士气。

次日,博洛誓报此仇,不顾伤势、再上了战场。

多尔衮于是又不督战。

中午,苏克萨哈为近侍,见到了李爱淑与多尔衮一同用饭,偷眼瞥去,果然感觉她似与往常有些不同……

饭后,苏克萨哈先去找溥洛了解军情、替多尔衮慰问伤势。

回去的路上,他顺便又巡视了一下大营,路上恰好遇到了尼雅哈。

两人简单寒喧了几句,擦肩而过时,苏克萨哈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妖人真会作法,恐怕睿王将有子嗣。”

尼雅哈不露声色,如没听到一般,一直走到无人处,眼中才现出深深的思虑来……

……

大同。

城墙上每日都有厮杀。

又是一整天惨烈的攻城战,等清军鸣金收兵,城头上的侥幸又活了一天的瑞军将士们也累到力竭,个个摔坐在那里。

浑身浴血的唐节执着长槊走了几步,缓了缓心神,招过石梦农到议事堂。

因石梦农冒死传递消息,唐节知道此事后特意去看了他,两人聊过之后,唐节对他十分欣赏,有了招揽之意。

自从谢仲死后,唐节一直没找到满意的谋士代替谢仲的位置……

而石梦农这边,心境却十分复杂。

他昏迷时多次梦到自己出使燕京前,在南京皇宫中与陛下决别时那一拜;也多次梦到老母亲在京城被清军攻破后殉节的场景……

南京的陛下与满朝诸公,从未表达过誓死与建虏相抗的决心。

但在唐节身上,石梦农却看到了。

“你放心,通关文书和求援信我会再派人去送,我已决意联楚抗虏,不破胡虏誓不休。”

从昏迷中醒来,又听到唐节这一句话,石梦农若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但他依旧没有接受瑞朝官职。

弃楚朝而投瑞朝,他自问还是做不到,只答应在唐节麾下帮忙处理些后勤之事。

他觉得自己都未必能在大同之战活下来,何必去想这些?

尽自己所能抗虏便是……

此时,石梦农跟着唐节步入议事堂,见莫乾与魏几悦两人正在对着沙盘分析些什么。

莫乾一转头,见到石梦农,微皱了皱眉,向唐节拱手道:“唐帅,事关机密,是否……”

唐节很直截了当,道:“无妨,我信得过石先生。”

军议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计划始终没有完善。

过了一会,唐节再次不满地喝道:“老子守不住一个半月!”

“那也必须守住……”

“老子告诉你不可能。”

“唐帅你要弄清楚,一开始是你们瑞朝守军不肯放我们的兵马入境,现在靖安王要清理建奴眼线、安排粮草调动,最快也要这么长时间才能到。”

“那就让他来给老子收尸吧!”

……

直到石梦农开口,气氛才平静下来。

“城中粮草最多还能吃十天,箭矢则已告罄。因你们炸了建虏的火药库,这几日攻城的炮火并不猛烈,但等他们火药运到,守城只怕更难。你们该明白,将军已尽力了,一个月半确实不可能……”

莫乾与魏几悦对视一眼,魏几悦开口说道:“收集城中百姓粮食,统一发配,应该还能多撑几天。”

“最多再撑十天。”

石梦农沉吟着,又道:“请两位勿再向将军施压了,有什么底牌还是尽快亮出来。”

“好吧,靖安王的意思是,若实在守不住了,请唐帅向北面突围,保存主力。”

“向北?那是察哈尔,是建虏的地盘。逃到那边,千里草原无险可守,我们马力比不上建虏,对地形又不熟,每遇到一个牧民都是建虏的眼睛,更是死路一条。”

魏几悦道:“长城以北并非无城池可以守。”

“你是说……丰州?”

“不错。建虏布重兵阻截南面,雁门关又已失守,如今唯有北面可以突围。”

唐节哼了一声。

石梦农想了一会,道:“丰州甚至比不上大同有民心可用。”

魏几悦道:“但丰州有粮草、武器……”

“那怎么进丰州?”

“我们自有安排。”

“不妥,不妥……”

莫乾低着头,心想其实石梦农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靖安王之所以让自己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劝唐节撤往丰州保全主力,是打算用张略先以白莲教的名义骗开丰州城门的。

但眼下张略先丢了,还能不能做到?

万一进不了城,反而把唐节的主力置于更险的境地……

接着,石梦农又问道:“那大同城内的百姓怎么办?一旦大同失守,只怕建虏又要屠城……”

话到这里,今天这场军议再次陷入了停滞。

眼下的情况比预想中更差,两边都有些举棋不定……

石梦农又与唐节私下聊了一会,等他从议事堂出来,见不远处余从容正站在那,于是过去打了招呼。

“善甫。”

余从容道:“石公竟还肯先开口与我说话?”

“若非遇到善甫,我在太行山上就已饿死了。算起来,你还是于我有恩。”

余从容也不谦让,点了点头,受了这份人情债,淡淡道:“苏简在外面,他前几日受了伤,混在难民里被收拢进城,今天才探到你的消息来找你……我刚才见到他,替他传个话,告辞。”

他说完就走,神情并不算好。

石梦农明白,大概是苏简还在气余从容,没给好脸色。

他更在意的反倒是余从容此人,损人利己的事常做,但只要不损己,利人的事也肯做,让人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余从容跑来给自己传话,似乎还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呢?

石梦农想着这些,往军衙外走去,才与苏简聊了一会,忽听身后一声大喝。

“来人,把苏简就地正法!杀无赦!”

石梦农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唐节大步而出,脸上杀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