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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儿子?”

塔尔玛身子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板泛上来。

她记得,那日在盛京清宫,自己被带到了秦山河与王笑面前。

当时在那里的,还有布木布泰……

“福临在哪?!”

“放我们走,我把福临还你。”

“王笑,你敢背叛本宫?你交出福临,本宫让你跑两百步。这是本宫最大的让步……”

那两百步,塔尔玛已忘了自己是怎么跑下来的。

漫天都是箭雨,秦山河护着她,背上中了一箭又一箭……

等最后跑出来,她看到王笑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姑娘。

当时塔尔玛觉得,在那场亡命狂奔中,自己比她幸运……

巴特玛璪又问道:“你知道是谁和靖安王生了儿子吗?”

“我……我……”

塔尔玛再次想到了布木布泰看王笑的眼神。

她没有忘掉布木布泰那带着巨大恨意的话语……“王笑,你敢背叛本宫?”

“她为什么要让你来问这件事?”

“我不知道,那人说,只要我问到了,他们会救出羊倌和淑侪……要不,我去告诉靖安王?”

塔尔玛喃喃道:“她自己生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为什么要叫你来问?”

巴特玛璪道:“那人还说,这件事不难问的,秦帅知道,蔡将军知道,当时还有十余人和靖安王一起从皇宫逃出来的……”

塔尔玛又是浑身一颤,往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我们不想再掺和到这些事里啊……为什么她还要来逼我?为什么?”

巴特玛璪其实已经猜到了一点。

对方特意说了,王笑是从皇宫逃出来的,又说那女人身份不一般……

“是……庄妃?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来见我……只怕已经上当了……”

话到这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夫人,有锦衣卫的官爷想问夫人几句话……”

……

德州。

“秦帅,有人射了一支信箭过来……”

秦山河伸手接过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秦山河亲启”几个字。

他有些冷笑,拆开了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着是满文。

——无聊的离间计……

脑中这个念头才升起,他看着信上的内容,脸色却是逐渐郑重起来……

……

河南,杞县。

蔡悟真从亲卫手中接过信,皱了皱眉,问道:“谁送来的?”

“不……不知道,卑职解手回来,就看到它钉在树干上……”

蔡悟真低头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似乎想把信撕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收起来。

这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到最后还是在烛火下把这封信缓缓拆开。

映入眼睛的头三个字就让他感到了心境复杂。

“爹错了……”

……

朝鲜,汉城。

何良远盘膝而坐,捧着茶饮了一口。

他对面坐着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名叫崔迟川。

崔迟川曾参与朝鲜政变,一举把李倧推上国主之位,“奇谋密计,多出其手”,为靖社一等功臣,封完城府院君。

这样的‘从龙功臣’,仕臣也是飞黄腾达。

但其后,他主导了“丁卯主和”“丙子主和”,成了朝鲜清流眼中的小人,将其视为秦桧之流……

此时两人对谈,免不了再次谈起这段旧事。

何良远叹道:“当年丙子胡乱,崔公力主和谈,毁尽一世清名,惜哉。”

“个人荣辱,何足惜哉?”崔迟川亦是长叹一声,道:“惜者,家国蒙受大辱,屈于胡虏之下。”

何良远道:“我知崔公为人,南汉山城之役,孤城守围四十余日,命脉断绝。贵国主若守匹夫之节,则宗社必亡,生灵必尽。崔公一力主和,使宗社得以延其血食,生灵得以免于鱼肉,实为大功一件。”

是客套话也好,是真心也罢,崔迟川却不愿受此夸赞,摆了摆手,带着喟叹的口吻道:“当时金叔度主战,在国主面前将我写好的国书撕裂,痛哭不已。何公可知我是如何回应他的?朝廷须有裂坏此书之人,而如我者亦不可无也。”

何良远点点头,道:“是啊,我等为臣子,有人须主战,有人须主和。皆是为生黎社稷,何有忠奸之分?”

他亲手倒了一杯酒敬崔迟川,道:“丙子胡乱之后,建虏要求朝鲜出兵攻打我大楚,是崔公一力斡旋,消解此事。又多次放我大楚军民归朝,暗递情报……为此,崔公被建虏押往沈阳拘禁六年,犹不改一片丹心。

此番建虏令朝鲜出水师攻打山东,又是崔公出面阻止此事。朝鲜人骂你是‘亲清派’,是小人,是奸臣。如此种种义举,是吗?!他们不知你,我何良远身为楚臣,却知你高义,这杯酒,聊表敬意。”

回想起被拘禁在沈阳的光阴,崔迟川神情更悲,用颤巍的手捧起酒杯饮了一口,作了一首诗。

“完璧微功何足称,负荆高义是难能。丈夫心事如春水,肯许中间着点冰。”

两人虽一个是楚朝人,一个是朝鲜人,但文化相通,其实极为契合。

在何良远眼里,崔迟川比如今楚朝许许多多人都更像汉人士大夫。

——朝中真是太多粗鄙之人了,远不如朝鲜士大夫高雅。

寒暄到这里,崔迟川谈起了今天来见何良远的正事。

“贵朝靖安王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出此人物,可谓天佑华夏啊……靖安王屡建奇功,已杀得建虏胆怯。老夫在沈阳时有一旧识,今日方至汉城,言建虏宗室已有投降称臣之意,何公可愿见他?”

何良远闻言,又惊又喜,瞬间站起。

“崔公所言……可是真的?!”

……

这夜话到最后,崔迟川苍老的脸上也泛起些期盼与喜色来。

“老夫恐是时日无多了,有生之年若能见到华夏中兴,朝鲜不必再屈膝与胡虏,死而无憾矣……”

……

济南城,靖安王府。

王笑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布木布泰写给淳宁的信。

这又是一封长信,详详细细地记录了他在永福宫里那些事……活脱脱是一部清宫秘史……

这信还不止一封,秦小竺和缨儿她们也都收到了……

王笑觉得自己的思路都一下被打乱。

家里几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让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想事情。

秦小竺说要去京城把布木布泰杀掉。

缨儿问他“少爷,真是这样吗?”

钱朵朵倒是还好,一直低着头。

淳宁和唐芊芊似乎是生气了……

王笑倒也能理解她们,她们那么好强,发现自己的男人被人家……

“好烦……”

过了一会,有锦衣卫番子过来回复,王笑忙问道:“查到了没有?谁把信递给淳宁的?”

“禀靖安王……还在查,应是知事院中某人……”

王笑挥了挥手,愈发不悦。

接着,顾横波过来求见。

顾横波偷眼看了王笑两眼,眼神里却还藏着一点兴奋之色。

“靖安王,下官查出来了,是姚容给殿下递的信。”

“姚容?这是谁?”

“是知事院司员,也是忠勤伯的孙女。”

王笑道:“姚文华的孙女?”

他不露声色,又问道:“锦衣卫都没查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顾横波道:“事情一出,下官就觉得是姚容所为,故而有所留意。”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王笑点了点头,道:“让明静来见我。”

“左大人正在见殿下。”

王笑心知肚明,这顾横波就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见自己。

这女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乐得看自己后院起火的样子。

……

顾横波确实对王笑后院起火感到雀跃。

她知道自己火中取栗的时候到了。

前阵子一直打仗一直打仗,她一身技艺毫无用武之地,都快急死了。

现在可不一样,王笑一直风平浪静的后院可算乱起来了,女人们勾心斗角……这才是她擅长的战场啊。

她就知道姚容那个蠢姑娘迟早要捅出事给自己收拾,却没想到能捅出这么大的事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靖安王,下官觉得,殿下她们并非是在生你的气,更多的还是在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