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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又是一声重响,小柴禾用尽全力又是一巴掌,胳膊都脱了力……

……

济南皇宫。

王笑掀开周衍身上的金丝帛布,只见他膝盖处已完全被砸碎,两条小腿软绵绵的,如折断的筷子般变了形。

周衍还没醒来,闭着眼陷在昏迷中,脸色惨白。

他与淳宁长得相像,王笑只见他这张脸,心头就有说不清的痛惜之感……

等王笑出了宫,一路只听到处都是哭哭啼啼的声音。

到了宫门处,又见到百官聚在那里大哭。

“怎么回事?”

“晋王,下官要弹刻王珠……”

“我问你们怎么回事?!”

“咚咚咚。”小柴禾第一时间跪在王笑面前磕了几个头,道:“卑职无能,未能及时捉住细作,请晋王治罪……”

“都闭嘴!”

这样乱糟糟的场面也问不了话,王笑向王珠说了一声“二哥,你跟我来”,径直走到无人处。

“说吧,怎么回事?”

王珠说了一会,王笑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图海带人攻击御驾,以巨石堵住了官道……

王珠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周衍,反而跑去救了宋兰儿……

巨石砸倒了车架,压断了周衍的双腿……

宋信为了救驾死了,宋礼也受了伤……

也就是王珠救完宋兰儿还懂得回过头来护驾,这才保了周衍一命……

图海嘴里含了毒,眼见事败,本来打算自尽的。王珠有经验,一把拧掉了他的下巴……

王珠平平淡淡地说完,转身就走掉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弹劾不弹劾,大罪不大罪的,他还真就不在乎。

王笑又招来宋礼问话。

宋礼身上挨了两刀,也是很狼狈的样子,所说的与王珠差不多。

“我问你,若我二哥第一时间护驾,陛下可会负伤?宋信大人可会牺牲?”

宋礼有气无力的样子,低着头应道:“当是不会。”

“宋兰儿呢?”

这问题对于宋礼而言似乎有些为难,好半晌才回答道:“当时的情况……兰儿摔倒在地,若非王珠,恐会被踩踏而亡……”

王笑又问道:“若无我二哥在场,你等能保得陛下性命吗?”

宋礼:“……”

他沉默了良久,道:“平心而论……若非王珠指挥得力,又让身旁力士救下陛下……只怕,御驾周围无一人能保得性命……”

“宋大人你怪我二哥吗?”

“……”

宋礼一双眼里尽是苍凉与茫然。

说不怪吧,兄长护驾身死、陛下重伤残疾,皆因王珠因私废公;说怪吧,陛下和自己父女也皆因王珠才保得性命……

“晋王是希望我为王珠脱罪吗?”宋礼问道。

“护驾不利的罪名是免不了的,我会罢了二哥的官职。”王笑道,“但我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往后不得再有人借此攻讦他。”

宋礼没说话,愈发显得疲惫。

王笑淡淡道:“何必那么执着呢?”

宋礼长叹一口气,道:“下官明白了……王珠并非故意不先救陛下,只是护卫不周……”

他话到这里,算是向王笑作了妥协,却又道:“也请晋王罢了下官的官职吧。”

“宋大人决定好了?”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宋礼没有再说下去,惨然摇了摇头,步履蹒跚地向宫外走去。

他的背影显得很是失落。

若没有这次的刺杀,他也许会一直陪着周衍,等着重回京城,看天下太平那天……直到某天周衍失去那个位置。

但恰是这一次刺杀,王珠的所作所为……堂堂天子在其眼中竟已卑贱到那样的地步!

更何谈王珠背后的王笑……

而宋礼反观自己以及兄长宋信,却显得那样无能为力。

他觉得,也许自己、这个陛下身边无能的愚忠之辈离开了,对陛下才是好事吧。

——何必那么执着呢?弱者的执着总是那样可笑……

宋礼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摘下官帽,松开手,任它落在地上。

他不过四十余岁,却已满头白发。

破旧的宫墙上红漆斑驳,他绕过宫墙而去。

“徒为风尘苦,一官已白须……留侯将绮里,出处未云殊。终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

……

王笑负着手,看着宋礼的背影许久。

事到如今,谁都可以抽身离开,唯独王笑自己不能。

他仿佛感受到什么叫‘人各有命’……王珠为亡妻悔恨半年,这次终于能保护住他所爱之人;宋信一生忠君终得以护驾身亡;

周衍呢?他从未做错过什么,在皇权争斗的诡谲环境里也始终努力保持着善意、宽以待人。

但这世间总是有无数的恶意向他涌过去,许多人希望他死。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皇帝,面对这些伤害也是其责任之一。

“皇帝。”王笑低声念了这两个字,口吻愈发轻蔑……

……

等王笑忙了大半天,处理完后续事宜,小柴禾终于找到机会凑在王笑身边,嘴里请罪个不停。

“够了!”王笑叱骂了一句。

“卑职……”

“这世上总会有人想要害怕我们保护的人,郑元化掘黄河是如此,图海刺杀陛下也是如此,你能永远顾得到每个人吗?有人杀过来,就给我狠狠的杀回去,一天到晚请罪请罪有何用?怎么治你的罪是我的事,你给我做好你该做的!”

“是。”小柴禾心下一凛,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第一,先确定图海的人是不是尽数擒获了,有没有人趁乱逃脱,有的话立刻捉捕。第二,去把图海审了,把他背后的情报网整个挖出来……”

小柴禾犹豫片刻,还是低声汇报道:“图海想要见你。”

他意识到……自己的能力确实不如图海,但还有‘忠心’才是他的强处,因此也不敢瞒着王笑。

“他的对手是你,不是我。”王笑道:“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觉得……我也希望周衍死。”

说到这里,王笑眼神一冷,瞥了小柴禾一眼,缓缓又道:“他在展现他的能力,告诉我这也是布木布泰实力的一部分。他还在痴心妄想让我和布木布泰合作,痴心妄想有朝一日取代你的位置……这人是个疯子。你知道要怎么对付疯子吗?”

小柴禾注意到王笑没有称‘陛下’,而是直呼其名,偏是这直呼其名,是带着些对弟弟的亲切感在内的……

他连忙应道:“比疯子更疯。”

“嗯,我二哥替你把人捉了,你若是连用刑拷问这种事都办不好,你也就真没用了。”

“晋王放心,没有人能在卑职手底下扛得住。”

“他可是硬骨头。”

“卑职能磨碎他的骨头……”

……

“嗯,他敢砸碎周衍的骨头,那你就磨碎他的骨头。”王笑心里念叨了一句。

他看着小柴禾下了马车,知道小柴禾会极尽酷刑逼供,图海这个人活不成了。

等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王笑又对门房交代了一遍,如果宫里许太后派人来见淳宁,就打发回去,不见。

然而回到屋里,王笑发现,淳宁还是知道了周衍遇刺之事。

这样的大事,满城都是哭声,瞒也是瞒不住的。

淳宁却没哭,只是抚着肚子坐在榻上,低声向王笑道:“夫君放心,我不会难过的……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话虽这么说,人哪能管得住自己的情绪。

王笑抱着她,道:“难过就哭出来,没事的。”

“夫君……我们姐弟是不是好没用?总是拖累你……”

“没有的事。”王笑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一会,淳宁还是红着眼哭了出来。

“我现在就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是不是我该接纳那个女人?她是喜欢夫君你的……如果我接纳她了……她是不是就能不再害我们了……”

十月怀胎的辛苦、战乱之中繁杂的事务、步步紧逼而来的阴谋、亲人的遇刺重伤……这些东西压在这个小女子身上,终于还是压垮了她的神经。

她不再像以前那端重模样,说着说着,泣噎不止……

王笑没有说太多道理去劝淳宁,就那么抱着她温柔地安慰着,直到她平复心绪。

她的情绪就很奇怪,等收了眼泪又温婉地笑了笑,问道:“夫君,我是不是好傻?总是胡思乱想,以前不是这样的……”

“等生完孩子就好了,你要相信我研究出来的剖腹方法,到时候我们抱着龙凤胎,一人抱一个……”

安慰完淳宁,王笑让秦小竺先照看她。

他自己又穿回前堂,再次招过几个亲卫。

“你们速去一趟德州,看廖医官启程回来没有,一刻都不要拖,立刻把人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