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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走进几步,旋即便看到在屋内靠窗的位置,在一张矮案后坐着一人。

只见那人左手撑在草席上,左腿弯曲平放,而右腿则曲起,右手靠在右膝上,整个人坐姿颇为不雅。

然而让马盖皱起眉头的,却不是因为对方的坐姿,而是因为对方的体型。

从体型来判断,那人似乎是一个半大的孩童。

似乎是注意到了马盖,那孩童转过头来。

此时马盖便注意到,对方脸上带着一个虎脸般的面具。

『是他?』

马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孩童,一个叫做周虎的孩童。

在那名孩童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从体型判断,似乎也是个孩童。

让马盖比较在意的是,这名站着的孩童,脸上也带着一个面具,一个一般无二的虎面般的面具。

此时,站着的那名孩童已徐徐走到了马盖面前,抬手说道:“马县尉,请坐。”

『女的?』

马盖微微一愣,从对方的声音判断,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瞥了她一样,马盖迈步走到那矮桌旁,在空着的一侧坐下,旋即看着对面淡淡说道:“小子,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呵。”

坐在马盖对面的赵虞轻笑一声,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半张脸孔,但很快就又带上面具,笑着说道:“不错吧?我找工匠做的。”

倒不是他有意显摆那面具,他只是不想被马盖记住他的容貌而已。

毕竟前两次他与马盖见面时,都是在那个阴暗的山洞里,且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卒子,马盖未必会牢记他的相貌,可如今就不同了,他已是黑虎寨的大寨主,他可不希望被马盖记住相貌,以至于日后被马盖无意间识破相貌。

赵虞的考虑,马盖自然不会知情,他丝毫没有与赵虞闲扯的兴趣,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淡淡问道:“郭达呢?不是他叫我来么?”

听闻此言,赵虞笑着摇头说道:“不,此番是在下请县尉来的。”

“你?”马盖狐疑地看了几眼赵虞,旋即皱着眉头说道:“郭达派你来是什么意思?与我见面,他不应该亲自出面么?怎么,他当上了新的首领,胆量反而不如之前了?”

“呵呵呵。”

赵虞笑了笑,摇摇头说道:“马县尉可能误会了什么,郭达大哥,可不是我方的新首领”

“哦?”马盖闻言一愣,带着几分嘲弄问道:“那是谁?刘黑目?陈陌?王庆?褚角?”

赵虞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新的首领,此刻就在县尉面前。”

“哈?”

马盖一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旋即失笑说道:“你?你是新的首领?哈哈哈哈,小子,莫要玩笑,赶紧叫郭达出来,马某没空与你闲扯。”

见此,赵虞淡淡说道:“马盖,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是否是不大合适啊?”

“救命恩人?”

马盖愈发觉得好笑了,笑着说道:“小子,你几时救过马某……”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忽然一变,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收敛,一脸惊疑不定地盯着赵虞,低声问道:“当初夜袭祥村,是你?”

赵虞的声音从虎面面具后缓缓传出:“你太不当心了,差点就被章靖所利用,害人又害己。”

这话,俨然是变相证实了马盖的猜测。

马盖一脸震撼地看着赵虞,惊骇说道:“你……你就是与章靖对阵的那个‘黑虎寨谋者’?”

“黑虎寨谋者?”赵虞微微皱了皱眉:“这是谁给起的?”

“是章靖……”

马盖惊疑不定地看着赵虞,沉声说道:“他说,黑虎寨有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谋者……”

说罢,他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孩童。

正如赵虞所猜测的那样,虽然赵虞与马盖迄今为止已见过两面,但马盖其实并没有牢记他的相貌,毕竟有谁会以为一个十来岁大的孩童竟是一伙山贼的重要人物呢?

前两次见到赵虞时,马盖只是误以为这个叫做周虎的小子是杨通或是郭达的子侄,谁曾想到,原来这小子就是与陈门五虎之一的章靖斗地不相上下的‘黑虎寨谋者’,甚至于,此子还看穿了章靖的计谋,祥村一役使章靖在黄贲、高纯二人心中失去威信,顺便替当时被章靖严重怀疑的他解了围。

更有甚者,此子如今居然已摇身一变成为了黑虎寨余寇的首领。

在知晓这些后,马盖再不敢将面前的小孩视为寻常小孩,他沉声问道:“周虎……周首领,周首领今日请马某过来,不知有何指教?”

赵虞轻笑一声,旋即正色说道:“我为什么而来,县尉难道不知么?不是你让徐奋来找我们的么?”

『那小子果真找到了?』

马盖心底涌起几分惊讶,旋即,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说起来,马某实在有些好奇,不知这些日子,贵方究竟藏匿在何处?”

“此事县尉就不必探究了。”赵虞淡淡说道:“今日请县尉来,一来是见一见县尉,二来嘛,贵县县令刘毗捅出来的事,希望县尉协助解决。”

『果然是为那事……』

马盖思忖了片刻,沉声说道:“这件事,我恐怕很难帮上忙……”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赵虞呵呵笑了起来,他笑着说道:“县尉可能又误会了什么,我所说的‘希望县尉协助解决’,那只是出自礼数,县尉只管理解成按我的意思照办即可。”

“……”

马盖面色顿变。

只见他砰地一声啪了一下矮桌,一脸愠怒地说道:“小子,你太狂妄了!”

赵虞伸手徐徐摘下面具,露出半张脸孔,露出的左眼冷冷看着马盖,淡淡说道:“马盖,迄今为止,都是我在维护你,仔细算一算,你维护至少你两次了,章靖一次,你当初阳奉阴违,竭力截杀其余八寨时一次,那时若不是我替你说话,事后你收到的,恐怕就真是你妻儿的断指了……”

“……”马盖愣了愣,眼眸中闪过几丝诧异。

而此时,赵虞又接着说道:“我与杨通不同,对自己人我是很宽容的,我可以容忍你发泄几次情绪但不惩罚你,但归根到底,我容忍你的底线,也仅仅只是你作为我方的一员,倘若你希望置身事外、不肯相帮,那你就不算自己人,就对我、对我方,毫无价值。对于外人,我并没有那么容忍。……看看窗外。”

马盖忍着怒气,转头看向窗外,但让他困惑的是,窗外却并没有什么异状。

就在他困惑之际,他忽然听到赵虞淡淡说道:“今夜子时之后,这条街上会贴满你当日的认罪书……我当初可以从章靖手中救你,让堂堂陈门五虎找不到罪证指认你,如今也照样可以令你身败名裂!”

“你这家伙!”

马盖大怒,整个人扑了过来,左手撑在矮桌上,右手一把掐住了赵虞的脖子。

但赵虞却面不改色,冷哼一声说道:“是敌是友,你自己选择吧。”

说罢,他带上了那虎面面具。

马盖恨得双目喷火,掐着赵虞脖子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但最终,他还是缓缓放松右手,闷气坐回原来的座位。

此时,赵虞淡淡说道:“不要再有下次,虽说对于自己人我比杨通宽容得多,但我并不喜欢被人掐住脖子。”

“……”马盖面带怒色地看着赵虞。

半晌,他环抱着双臂,气闷闷地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把话说在前头,刘公主意已决,我无法劝服,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那个叫徐奋的小子去找你们。”

“无他,用你的名义,请刘毗喝顿酒。”

“……”马盖眼中闪过几丝不解。

旋即,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骤变,指着赵虞惊声问道:“你……你莫非……”

赵虞轻笑一声,旋即抬手说道:“说了许久,这刚泡好的茶水应该也适温了,县尉喝了再走吧。”

言下之意,竟是不给马盖拒绝的余地。

看了眼面前那带着面具的赵虞,马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旋即沉声问道:“什么时候?”

“事不宜迟,明日!”赵虞不容反驳地说道。

听到这话,马盖脸上露出了几分挣扎,看着赵虞说道:“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说归说,他最终点了点头。

看着马盖绷紧的脸庞,赵虞笑着说道:“放心,我与杨通不同,我并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希望伤及无辜……只要一切顺利,那会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不会有人因此受伤,更不会有人赔上性命。”

“哼,但愿吧……”

马盖轻哼道。

晚上回到家中,马盖将买来的玉簪与木梳塞给了冷着脸的妻子邹氏。

邹氏愣了愣,将丈夫塞到他怀中的布包小心打开,旋即便看到了里面的玉簪与桃木梳,惠心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将这两份礼物捧在怀中,笑吟吟地看着丈夫。

看在这两份礼物的心意上,知晓丈夫性格的她主动致歉道:“昨日是妾身不好,明知夫君心中有烦心事不愿透露,却还要逼迫夫君……”

夫妻重归和睦,心情转好的邹氏迫不及待地回到卧房试戴那支玉簪。

看着邹氏欢喜的模样,马盖倚在门旁,心情也是大好。

不过一想到今日他答应下的事,马盖的心情就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那个叫做周虎的小子,他比杨通还要危险,竟想胁迫我昆阳的一县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