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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让蒙仲有些在意。

他知道白起麾下有两千骑兵,先前这两千骑兵不曾出现,蒙仲倒还能理解,毕竟那会儿白起十有八九与司马错发生了什么矛盾,因此不肯让自己麾下的骑兵出力,这个解释倒也不是说不通,可眼下白起与司马错明显已达成了某种默契,可即便如此,白起麾下的两千骑兵还是瞧不见踪影,这就说不通了。

可惜,就算是蒙仲,也没猜到白起为了袭击叶邑,会让那两千骑兵绕一大段路程,因此,蒙仲只能叮嘱他麾下各军小心提防。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十月十一日。

在这一日,白起率领五万秦军、五万楚军,前往方城,尝试对方城发动进攻。

期间,司马错亦乘坐马车跟在军中,在半途中,当他看到楚军队伍中那些攻城器械时,他微微皱了皱眉。

当时白起闲来无事,正与司马错闲聊,见司马错忽然皱眉,他亦有些不解,遂问道:“国尉,怎么?”

只见司马错盯着不远处楚军的队伍,皱着眉头说道:“这昭雎……怕是确有私心,不肯尽心相助你我。”

“何以见得?”白起有些不解。

听闻此言,司马错捋着胡须说道:“据老夫所知,楚国会打造一种称作楼车的攻城器械。”

“楼车?”

“唔。相传楼车是由墨家钜子墨翟发明,后来则被公输班加以改良,成为攻城利器,然而,后来楚国用楼车去进攻宋国时,却又被墨翟以火矢、油壶所击败……”

“国尉所说的公输氏,可是国内的那个公输氏?”

“唔。公输氏本在楚国,但后来受到在楚的墨家势力所抵住,故而愤然投奔我大秦。相信白左更也听说过,公输氏与墨家是死对头。”

白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奇怪地问道:“可我在国内那么多年,何以只听说过云梯,却不知楼车?”

“因为楼车打造不易,而云梯更为简单。”捋了捋胡须,司马错回忆道:“前些年倒是听说,宋国攻打滕国时,似乎就用了楼车……不可思议的是,当时滕国有墨者相助,墨家的守城法,却不敌于宋国的军队,那个宋王偃,还真是不能小觑……”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楚军的队伍,压低声音说道:“扯远了……如老夫先前所言,楚国是懂得如何打造楼车的,可那昭雎却仅仅只打造了一些长梯、冲车敷衍了事,可见他并非真心相助我军。”

白起闻言亦转头瞥了一眼楚军,轻哼一声。

跟司马错一样,他也没有派人质问昭雎的意思,毕竟这没什么意义,那昭雎完全可以推脱不知打造楼车的方法,又能拿他怎么办?

只是仔细想想,昭氏一族历代频繁担任令尹一职,只要楚国确实保存有打造楼车的方法,那昭雎就肯定知晓。

不过考虑到楚国目前就只有一个昭雎拿得出手,司马错与白起也懒得去问罪,免得彼此当真撕破脸皮。

毕竟在他们看来,昭雎虽有异心,但并不敢做的太明显,且以此人才能,白起至少能用他来抵挡蒙仲,可万一楚王派另外一人取代昭雎,而对方却是个蠢材,轻易就被那蒙仲击破,那还不如留着这个昭雎呢。

想到这里,白起略有些感慨地对司马错说道:“曾经的强楚,不曾想竟衰败至此。可惜时机不予,否则,可趁机吞并楚国……”

司马错捋着胡须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纠正白起的话。

可见,这位秦国老将心中亦想过这件事,只不过目前还不是时候罢了。

眼下秦国的敌人,是魏韩两国!

他秦国想要东进中原,就必须彻底击垮这两个国家。

似这般一边行军一边闲聊,约两个时辰后,十万秦楚大军便抵达了方城的南郊。

虽然今日主要是为了试探方城的虚实,但跟四月初时那会儿不同,今日的白起亦打着一口气拿下的方城的主意,毕竟他前几日已写了战书给蒙仲,他不想失信于人。

至少在那蒙仲面前。

他可不想再次被那蒙仲嘲笑。

通过那封信他已经明白,别看那蒙仲看起来平淡随和,但只要那厮愿意,那厮随时都能把别人气得半死。

在十万秦楚联军列阵准备的时候,白起将秦楚两军的将领通通召集到了一起,命昭雎率军攻打西城墙,而他秦军则攻打南城墙。

本来,白起亦曾想过对方城展开三面夹击,即放弃距此地较远的北城墙,同时进攻方城的西、南、东三面,但后来他仔细想想,方城距阳关仅七八里地,保不准阳关的魏军会偷袭他秦军的后方,于是他最终打消了攻打东城墙,只是派卫援领着一万军队在方城的东南角驻扎,防止被阳关的魏军偷袭。

“诸位还有什么疑问么?”

在简单交代了秦楚两军的任务后,白起环顾面前诸将,见无人提出异议,便下令诸将各自返回各自的军中,等待攻城的号令。

而与此同时,已得知秦楚大军杀至的蒙仲,也早已带着蒙遂、郑奭二人登上了城墙,与得知秦军惊动后提前返回方城的蒙虎、华虎、穆武、曹淳、蔡成等将领,一同登高窥视秦楚联军的阵势。

不得不说,十万敌军压境,就算是平日里没正经的蒙虎、华虎等人,此刻亦是满脸严肃,更别说其余将领。

趁着秦楚联军在城外准备的时间,蒙仲在南城门的城门楼上开了一个短促的军议,分派各将领防守各处城墙。

“观城外秦楚两军的阵势,恐怕今日白起准备同时在两处发起进攻,西侧的楚军,其主将乃楚国的卿大夫昭雎,据我所知未必是真心协助秦军,因此可能会有所留手,但也莫要因此轻敌……郑司马。”

“在。”郑奭抱拳应道。

只见蒙仲朝着郑奭抱了抱拳,诚恳地说道:“有劳郑司马防守西城墙,抵挡楚军。”

“方城令这是说得哪里话。”郑奭毫不犹豫地应下,旋即狐疑问道:“不过……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在下只是觉得,不如由我麾下的军队来防守南城墙这边吧?”

显然,郑奭也有些担心蒙仲麾下的军队挡不住秦军。

听闻此言,蒙仲摇摇头说道:“郑司马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这终归是我方城的兵将必须的面对的……”

郑奭似有领悟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在朝着蒙仲抱了抱拳后,便立刻赶奔南城墙那边。

旋即,蒙仲又对在场诸将吩咐道:“虽秦楚联军作势只攻打西、南两侧,但北、东两面不可无人把守,蔡成,你守北城墙,吕闻,你守东城墙,我分你二人两千军队,倘若果然有秦军偷袭,再遣援兵。”

“遵令!”

“阿虎、华虎、穆武、曹淳,你们皆在这边。”

“喏!”

片刻后,待蒙仲这边分派好防守任务,城外南郊的秦军亦准备的差不多了。

虽相隔较远,但蒙仲仍能看到秦卒们将一架架云梯退到阵前,细细一数,怕是有几十架。

所谓的云梯,即底盘较大、且装有四个轱辘的类战车,且车上安装有固定的、可折叠的长梯,一旦长梯上的钩子勾住墙垛,城墙上的士卒几乎是没办法将其向外推翻的,而就使得秦军能毫无顾虑地攀爬上来。

因此对付云梯这种攻城器械,唯有彻底摧毁这一条途径,要么用刀剑砍烂,要么用火焚烧。

相比较之下,那些秦卒抗在肩膀上的普通长梯,对付起来则简单许多,只不过这些长梯的数量,让蒙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昔日言出,今必践之!

此刻蒙仲的耳畔,仿佛又回荡起白起在那份战书上的誓言。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尚未处于正中的太阳,旋即将目光投向城外的秦军,投向那面写着「白」字的将旗。

『看这架势,那白起似乎真打算履行当日的承诺,于今日攻陷我方城,这样的话……』

负背双手站在城墙边目视秦军本阵许久,蒙仲若有所思。

倘若说那白起果真打算于今日强行破城,他不介意帮白起一把,使他能做到那个誓言。

顺便,再送白起以及城外的秦军联军一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