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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到了五月底,这日黄昏,陈敬宗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彼时华阳正悠闲地坐在树荫下,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盘黄橙橙的枇杷,一盘紫红紫红的桑葚。

“你这日子倒是逍遥。”

陈敬宗口渴了,直接往华阳的躺椅边上一挤,抓起桌面上唯一的茶碗,仰头就喝。

厨房里面,朝月刚要出来,见此一幕马上退了回去。

本来就伺候在公主身边的朝云,更是匆匆跑向水房那边,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夫妻俩。

华阳没能拦住陈敬宗用她的茶碗,只能用团扇挡住口鼻,催促他道:“一身臭汗,先去沐浴!”

陈敬宗将那盆桑葚拿到膝盖上,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偏过头。

他虽然忙着建花园,隔三差五还是会偷偷进次山,每次都带些野味儿回来,一份给前院的三嫂养胎,一份夫妻俩偷腥滋补。

陈敬宗没什么变化,倒是把因为路途奔波清瘦下去的华阳给养回来了,雪白的脸颊又圆润起来,就像那牡丹开到了最娇艳的时候。她若是站着,还有几分公主不容亵渎的矜贵,可她慵懒地躺在这里,简直就是邀人来采撷。

“忙了一日,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你去帮我擦。”

陈敬宗稀松平常地道。

华阳嗤笑出声:“做梦呢,抬不起来就让珍儿或珠儿去伺候。”

同样是身边的丫鬟,在华阳眼里也有亲疏,朝云、朝月都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她不忍心叫她们去搓陈敬宗的糙皮厚肉。

陈敬宗曲了曲袒露的小臂,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嫌弃我,可我这身皮肉也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看能碰的。”

华阳莫名又想到了姑母府里的那两个侍卫。

诚然,她与公主都很欣赏侍卫们的健硕,可换成陈敬宗,他定不屑卖弄自己的身体去取悦别人。

“那就自己洗。”

总之华阳不会去做这种事,长这么大,她连自己一条轻薄的丝帕都没洗过,怎么可能去伺候陈敬宗。

陈敬宗看她一眼,笑笑,端着果盘走开了。

华阳看出了一丝挑衅。

果然,吃晚饭时,陈敬宗还是穿着那一身充满汗气的衣裳。

晚饭结束,他转身就往里面走,华阳不放心地跟进来,就见陈敬宗衣裳都没脱,就要进拔步床。

床上铺的用的,可都是华阳从京城带过来的蜀锦,随便抽出一条丝来都比陈敬宗这一身衣裳贵!

“你站住!”

华阳一边斥一边快跑过来,伸开双手挡在拔步床前,不许陈敬宗进。

“你答应过我,进来前必沐浴!”

华阳瞪着他道。

陈敬宗:“总有特殊情况,我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力气活,现在哪哪都酸,只想躺下来睡觉。”

华阳体谅他的辛苦,妥协道:“既然你实在不想动,今晚就睡厢房去。”

他身上汗味儿太重,睡地平华阳都嫌臭。

陈敬宗:“也行,不过夏日潮热爬虫更多,万一有蜈蚣蝎子滑虫爬过来,你可忍着点,别再扯着嗓子乱叫,让别人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

说完,陈敬宗转身就走。

华阳:……

她看向身后的床,总觉得那层精美的蜀锦床褥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陈敬宗就是故意的,偏她最受不了此地的虫子!哪怕把四个丫鬟都叫到床边陪着她睡,四个同样柔弱的女子,哪里比得上陈敬宗叫人心安?

“你……”

她才出声,走到门口的陈敬宗就停下了,毫不掩饰他的威胁,等着她做出选择。

华阳咬牙,脸却红了起来,要求道:“既然抬不起胳膊,我只帮你擦肩擦背,别的地方你自己弄,而且我在的时候,你必须穿着裤子。”

陈敬宗笑了下,指指自己的脑袋:“还要帮我洗头。”

华阳越发嫌弃了。

陈敬宗先出去,叫丫鬟们往浴室抬水,装满浴桶留着给华阳用,再来两桶水给他。

朝云、珠儿进出几趟,总算忙完了。

陈敬宗将人都撵出去,关上堂屋的门,然后喊华阳一声,他先去了浴室。

华阳应都应了,也没什么好扭捏的,绷着脸跟了过来,进屋时,就见陈敬宗已经脱了外衫,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凳子上,旁边摆着一桶水。

迎着他火热的视线,华阳面无表情地绕到他背后。

其实陈敬宗原本的肤色挺白的,只是连续晒了这么久,他的脖子脸甚至胸膛后背都晒成了均匀的浅麦色,显得越发英武有力。

看着是好看的,甚至令人心跳加快口干舌燥,然而一想到等会儿她可能会在陈敬宗的肩头搓出个小泥球来,华阳就犯恶心。

她是真恶心,光想象脸都白了,捂着胸口走到旁边。

陈敬宗见了,皱眉:“就这么不愿意?”

华阳背着他不说话,敢使唤公主做这种事的人,他怕是天底下第一个。

陈敬宗顿了顿,忽然站起来,快速披上外衫,肩膀搭条巾子,拎着两桶水走了,面色阴沉。

华阳没有挽留。

有些事她就是做不到。

只是情绪也低落下来,各种丑陋又可怖的爬虫影子齐齐地往脑海里爬,怕到她沐浴前,都先往桶里看了好几遍。

朝云伺候她沐浴。

华阳看着自己的肩头,她爱洁,平时少做事出汗不多,每次沐浴过后的水看起来都干干净净的。

朝云当主子在自赏,轻声赞道:“肤如凝脂,说的就是公主,我就没见过比公主更白的人。”

都说一白遮百丑,公主本来就美,再长了这一身雪肤……

只可惜遇到了驸马那个粗人,不懂怜香惜玉。

华阳心不在焉。

洗完了,她有些抗拒地走向内室,进门时正要安排朝云今晚陪她,一抬头,却见拔步床里躺着一道修长熟悉的身影。

是陈敬宗,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看得出带了几分火气。

华阳却笑了。

“退下吧。”

朝云应了声,出去时还体贴地从外面带上门。

华阳熄了所有的灯,再从床脚这头爬到床上。

陈敬宗换个方向躺着,黑暗中颇为冷漠。

华阳软软地贴了上去,感受着他骤然绷紧的肌肉,华阳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以后不许使唤我,也不许再吓我。”

陈敬宗依然僵硬。

华阳摸到他的手腕,命令道:“转过来,抱住我。”

她要最严密的那种抱,严密到就算真的有虫子爬上来,也会先碰到陈敬宗,再被他一巴掌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