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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校长是懂他的,他这个人吧,选个社团,抢个场地,挂个科……都喜欢搞到惊天动天,花里胡哨,唯独对于这类他本人称之为“同学之间帮点忙”性质的事情,特别怕提,更怕听感谢,说是一听就尴尬,浑身不自在。

这……大概因为他本身,从没把自己定义成一个好人过吧。

等了两分钟不见人起来,老校长也就没帮着招呼,而是自己往前半步,压住呼声,然后再一次拿起了话筒。

“个人名义,作为一个已经离任的深大校长,今天想对你这个即将离开的深大学生说一句,江澈……”老校长顿了顿,缓缓说:“深大幸甚,曾有过你。”

现场短暂沉默,然后,轰一声,掌声雷动。

掌声各有缘由,或感谢,或钦佩,或……

但是深层次里的东西,眼下大概只有部门校领导和老师才清楚:江澈对于深大的贡献,主体其实不在今天这五百万,也不在他这两年开始,在能力范围内,对于贫困家庭师弟妹的那些帮助,而在于……他这四年间通过自己,通过UFO社,潜移默化改变的那些东西。

因时,因地,因他,在市场经济的时代教育行列里,如今的深大,已经注定走在最前列。

……

午饭后,306。

除了江澈因为陪老校长吃饭还没有回来,剩下的人都在。

寝室门没有关,因为离行前都在收拾行李,整个宿舍显得有些乱,乱得就像四年前,他们刚来的那一天。

之前中途退学开职业介绍所的童阳和廖敦实坐在后来再没有人睡过的空床板上,在抽烟,和管照伟聊着生意,招工和社会经济形势……说来说去,最后又说回当年。

叶爱军在收拾行李,用一种很慢的速度,一边翻,一边装,也一边丢……

王川在擦他的口琴,晚上的毕业晚会,他要上台,为自己默默喜欢了三年的某位女同学伴奏一曲。女孩有男朋友,是今天另一个帮忙伴奏的人,那个人弹吉他。

吕为民坐在床上,低着头在翻毕业照。

张杜耐刚才原本有想说几句祝福的话,祝室友们归途一路顺风,日后前程似锦,想了想,终究是委屈地咽了回去。

现在他正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直勾勾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风扇叶子,渐渐,看出来了一张脸——潘捷,他的大学英语老师,他的罪,他的欲,他的少年心动,他的痛苦和幸福,忧惧和勇气,终究,是要做最后的告别了。

去不去呢?

大四这一年,因为已经没有了英语课,张杜耐再也没有和潘老师有过除路上擦肩之外的任何交集,再也没有对她说过除“老师好”之外的任何一个字。

“笃笃笃。”明明没关的门,传来敲门声。

大家都从各自的事情里回过神来,扭头朝门口看去。

是江澈,他回来了,站在门口把人都看了看,又迎着大家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不过他没走进来。

“抹布有吗?”江澈突然开口,问。

“啊?有的啊。”王川接完这一句,放下口琴起身,准备去拿抹布,跟着突然有些茫然,这都马上毕业了,还要擦桌子么?等明天走之前一起打扫下不就完了?而且,寝室抹布挂哪里,你不知道啊?真是。

“拖把和扫把呢?”没有管王川的反应,江澈再问。

“……”这一次,没人及时应声了。

306在场几乎每个人,都突然一下愣住,每个,眼神里都有时光倒转,他们想起来了,四年前,开学的那一天,江澈也是这样出现,这么问的。

好一会儿。

“在这。”叶爱军拿了拖把,吕为民拿了扫把,往前递,一如当年。

“……”江澈终于是憋不住了,一下笑起来,同时眼眶一红,“好的……我不用。”

四年前新生报到分配宿舍后的那一幕,昨日重现。

当初曾因为这段对话而懵逼、茫然过的室友们,这一次都无奈又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个他们的室友,也是他们人生遇见过最特别的家伙。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江澈努力保持微笑和平静,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说:“我是你们的辅导员,跟你们一样,这个学期……刚来的。”

“……”

笑声。

骂声。

红了眼的人背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