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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车厢是硬卧,每个卡座睡六个人,没有门,所有人都处在隐私完全暴露的状态下。之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坐在某个卡座的下铺,脑袋磕在男孩的肩膀上,与男孩一起看手机。

手机里正在播放电影,从配乐上判断,剧情发展到最有趣的地方,但男孩却没有露出笑容,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臣晨。

中年男人似乎看得十分专心,表情却也不对。他眉头皱得很紧,牙关时而暗咬时而松开,眼中带着隐忍之色。

臣晨的注意力从男孩身上转移到了中年男人身上。他盯着对方看了很久。

“怎么了?那两人有问题?”云子石吐出薄烟,低声询问。

顾宏不着痕迹地扫去一眼,全身的肌肉悄然绷紧。

“你听说过约会综合征吗?”臣晨杵灭香烟,徐徐问道。

“什么综合征?”云子石满脸疑惑。

顾宏拿出手机搜了搜,看完网络上的科普文章,似乎懂了,却露出“不懂”的神色。他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云子石。

云子石伸长脖子看了看,问道,“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臣晨毫不讳言,“我最近得了这种病。”

“啥?”云子石掏掏耳朵。

顾宏:“……这是我能听的吗?”

臣晨无所谓地摆手,“我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听的。”

云子石呆愣许久才喃喃说道,“你敢不敢让大哥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臣晨低笑道,“这是一个好提议。”

云子石上下打量臣晨,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

臣晨又低笑了一会儿,面色忽然阴沉下来,说道,“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我最近照镜子的时候常常能看见。”

空气十分安静。云子石深吸了一口香烟。

顾宏明白过来,碾灭香烟,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去问问这孩子,有情况直接处理。”

别的事他不会管,遇到这种事,那必须管。

“等等。”臣晨喊住顾宏。

已走进对面车厢的顾宏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那男孩竟从衣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刀,猛地刺进男人的太阳穴。刀尖拔出,鲜血喷溅,闹哄哄的车厢安静几秒,然后就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男孩一脚踹倒男人睁着眼睛的尸体,镇定自若地越过臣晨等人,进入软卧车厢。

在他走后,中年女人才扑到男人身上,发出凄惨的嚎啕。

顾宏愣愣地避让,愣愣地回头,愣愣地看着男孩的背影。

臣晨和云子石立刻跟上去。

男孩拉开他们所在的卡座的门,走进去,手里还握着那把血淋漓的,刚杀过人的水果刀。

梅希望还在里面!臣晨和云子石立刻冲过去。

顾宏这才回神,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三人堵在卡座门口。

男孩把刀扔进放垃圾的金属盘里,用衣摆擦擦手,说道,“你吃掉我吧。”

梅希望还在啃黄瓜,没回答。

男孩张开嘴,发出咯咯的气音,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他喉咙深处慢慢爬出来,塞满整个口腔,然后猛地喷向梅希望。

一股恶臭随之弥漫。

梅希望接住这团漆黑的东西,捏紧。潮湿黏腻的手感让他皱眉。

就在这时,乘警终于赶到,推开表情惊愕的云子石和臣晨,往卡座里看去。男孩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位上,嘴角含笑。

他的呼吸已经停滞,瞳孔里却有了一丝光亮。死亡对某些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处。

活着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只有坟茔,死了之后,坟茔里竟然飞出希望。

乘警走进卡座,摸了摸男孩的鼻息,惊骇道,“他死了!”

话音未落,男孩惨白的皮肤便冒出一块块尸斑,腐烂的恶臭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

对法医知识略有了解的乘警退后一大步,嗓音发颤,“他好像死了很久!”

“不可能吧!”另外两个乘警嘴里反驳,脸上却露出恐惧的表情。

梅希望把手里的黑色肉球藏在身后,问道,“我没有碰他,他的死跟我没关系。我能出去吗?”

“我们会另外给你们安排车厢,你们先出去吧。稍后我们给你们做个笔录。”乘警答应下来。

四人拎着旅行袋,转移到另外一节车厢。

云子石指着梅希望握在手里的黑色肉球问道,“这是什么?”

梅希望,“这是深渊。”

云子石不太确定地问,“是黑暗之森的那个深渊吗?”

梅希望点点头,“是的。”

顾宏下意识地否定,“不可能!”

臣晨什么都没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梅希望的背影。

梅希望异常沉默。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完全被污染之后竟然会变成深渊。自己是来自于深渊的灵魂,还是深渊本身?

“你怎么处理它?”云子石担忧地问。

梅希望心不在焉地回答,“带回里世界,扔进深渊。”

他不敢吃这块肉。他害怕深渊里的那些噪音。它们无比疯狂,像镰刀反复地切割,像火焰无情地焚烧,像毒液无孔不入地侵蚀,像世界上一切最危险也最具毁灭性的东西。

梅希望的思绪被一股熟悉的气味打断。那气味来自于刚刚路过的一个卡座。

他倒退回去,站在门口轻轻嗅闻,呢喃道,“老大在这里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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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两天前,梅雨轩背对众人,躺在下铺假寐。邱诺坐在他对面的床位上玩手机。上面两个床位躺着一男一女,都是任务者,而且关系很亲密。

左左连着梅雨轩的脑神经,用意念说话,“附近有好多我的同类。”

“嗯。”梅雨轩闭着眼睛在脑海中回答。

“它们吃得好好。”左左吸溜口水。

“嗯。”梅雨轩句句都有回应,虽然不太走心。

“海里有个大家伙!它刚才吃掉一只虎鲸!你知道虎鲸是什么味道吗?”左左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和炫耀。

“什么味道?”

“是很鲜美的味道,肉嫩嫩的,血咸咸的,皮子很有嚼劲。”

“听上去不错。”

梅雨轩的上铺忽然传来动感的舞曲,声音本来很大,却又马上调小。默默玩手机的邱诺抬头看去,不悦地皱眉。躺在他上铺的女任务者连忙低喊,“你小点声,别吵到大佬!”

男任务者探出脑袋,惶恐不安地看了看梅雨轩。

梅雨轩一动不动,假装睡得很沉。

左左忽然在他脑子里大喊,“等等!右右好像被母体吃掉了!”

梅雨轩睁开眼。

左左又感受一会儿,大声嚎啕,“右右真的被吃了!呜呜呜……”

哭声不在脑子里,在包厢里,奶里奶气,悲伤莫名。

“我们的包厢里怎么有小孩在哭?”上铺的两个任务者满脸懵逼。

邱诺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看向睡在对面的队长。

梅雨轩翻身坐起,右眼深邃冷酷,左眼哗哗流泪。一阵阵小孩的啼哭从他身上传来。

“有棒棒糖吗?”他问邱诺。

邱诺从旅行袋里翻出一根棒棒糖,拆掉包装纸。

梅雨轩把圆形棒棒糖怼进自己的左眼眶里。哗哗流泪的左眼球长出一张满是利齿的嘴,迫不及待地叼住棒棒糖。

呜咽的哭声变成贪婪的吮吸。那么浓烈的悲伤竟然只维持了几秒钟。

上铺的两名任务者:“……”

艹!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谁的眼珠子会他妈吃棒棒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