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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物落地之声,在安静到诡异的玉室内响起。

夏连翘大脑嗡地一声,僵硬地望着一线如雪剑光,轻飘飘地自司马元蘅脖颈切入,她头颅脱离身躯,飞向玉室外。

少女迷惘地睁大眼,一颗头颅滚落在地,断气前的前一秒,还在喃喃自语。

“爹……娘……”

她好冷。她要回家。

司马元蘅的头颅在地上滚落了几圈,滚烫的鲜血泼洒了一地。

凌守夷神情仍是平平静静,清清淡淡,自始至终,他袍袖未动,只在如冰湖般淡澈的眼底,隐约泛起一圈淡淡的金芒,如潮水涨落,一息之后,神光微敛,渐渐消弭于无形。

据传修士修为臻至大成之时,双目慧剑亦可杀人。

夏连翘猜,刚刚这一线剑光或许便是传闻中的“慧剑”。

她怔怔地看着司马元蘅的尸身,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

这就是神仙吗?

取人性命甚至不必在翻手间,眼睫一动,便发杀机,轻描淡写如撷花分柳。

明知走到这一步是司马元蘅咎由自取,可她心底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或许是司马元蘅年纪不大,或许是她容貌娇艳,正是最青葱最飞扬的年纪,或许是她曾经对她释放过结交之意。

或许,她本不必走上这样的道路。

她的生命本应该有很多种可能。

可随着她走上这一条不归路,便是有再多可能都化作天边飞烟尽数消散无踪了。

夏连翘不知道自己同情司马元蘅到底算不算圣母。她知道她罪有应得,却难免生出一些近似于兔死狐悲的伤感来。

出得溟幽海时,夏连翘与白济安站在湖波上,

只见白沙岸前不知何时已跪倒了满满一地的人,湖畔人头攒动,远远望去,幡幢招展,鼓乐齐鸣,撒下漫天花雨,清洁香露,天边紫气腾腾,瑞霭纷纭,竟在湖畔又绵延出一道道不绝的长波。

为首那人,身着法衣,头戴莲冠,神情肃穆,跪伏在地,正是司马尚无疑。

天现异象,众人知是有仙人下界,特来亲迎。

恰逢宗门大比,司马尚打头,各大门派长老随行,齐刷刷拜倒了一地。

往日凡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修士,此时在真正的仙家面前,竟也卑微如路边浮土,一个个额头触地,大气不敢出。

瞧见凌守夷与曲沧风踏浪而来,司马尚心里一紧,忙膝行上前叩拜,口称,“不知二位仙家下界,仆有失远迎,还望二位仙家恕罪。”

凌守夷脚步未停,看也未曾看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曲沧风却顿住脚步。

在湖底时,夏连翘犹豫再三,还是将司马元蘅尸身收殓,曲沧风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想法,问她把司马元蘅的尸首要了过去。

此时见了司马尚,竟叹了口气道,“宗主节哀。”

言罢,将袍袖一晃,放出司马元蘅尸身,交还于他。

司马尚刚开始还不解其意,待看到司马元蘅尸身,司马尚浑身一震。

他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收拢得太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心神收敛,未表露出任何悲痛之意。

只神情复杂地看了几眼,吩咐身边弟子将司马元蘅尸身收起。

沉声叩拜道: “罪女冒犯了二位仙家,是她死有余辜,多谢二位仙家宽宏慈悲,还将她尸身送还。”

曲沧风饶有兴致地问:“你怎知晓是她冒犯了我们?”

“仆教女无方,养得她素日里一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个性,以至于今日亵渎神仙,获罪仙家,实乃她咎由自取。若非如此,二位仙家圣明,又怎会无缘无故取她性命?”司马尚凛然。

曲沧风一愣,摇头失笑,也不再与他多言,只拿起腰间酒囊,边走边饮,眨眼,身形便飘之百丈之外。

他二人身形已远,司马尚恭敬却不减,又郑重其事地朝凌守夷与曲沧风离去的方向拜了几拜,等二人不见踪迹之中,这才缓缓挪动双膝试图站起身。

孰料还没站稳,竟脚下一软,再难掩悲恸,仰面向后跌去,惊得左右连忙搀扶呼喊:“宗主!”

仙人下界,一剑便杀了司马尚爱女司马元蘅。纵使司马尚再有不甘,也不敢造次,还得尽心尽力吩咐左右,仔细安排,以免怠慢二位仙家。

凌守夷却没有领情,他选择住回昔日瑶光峰偏殿。

当初夏连翘与他情热爱浓,又在白济安面前过了明路,自然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日日黏在一起,起居自然也都在一处。

这一次,站在殿前,夏连翘努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却还是迈不动腿。

主要是眼前这个凌守夷……实在对她而言实在有点陌生。

凌守夷的真身,的确有着摄魂夺魄的美貌。白衣胜雪,发长数尺,举手投足间法像流转,更有些如笼轻烟,杳霭流玉,似真似幻之美。

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的凌守夷与她印象的中那个联系到一起。

凌守夷似乎觉察到她的迟疑,沉声发问:“为何不入内?”

她莫名打了个寒噤。

殿内的气氛骤然冷落下来。

凌守夷也随之一静。

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

她在畏惧着这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