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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彤顿时燃起了熊熊斗志,她不想做那种阻拦子女追求自己幸福的母亲,所以她必须要做一个能教会子女去选择自己幸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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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过便是重阳,过去因为顾及陆敏年纪太小,魏陆两家人去拜祭魏秀兰时都没带上孩子。

但今年陆敏已经快六岁,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两家长辈商量过后,决定从今年开始,祭拜都带上孩子一起。而苏彤因为怀孕,长辈们便让她留在家中。

陆敏一直知道,她有两个母亲。

第一次去祭拜生下自己的母亲,她乖巧且懂事,大人们让她做什么便乖乖做什么。

她对生母所有的记忆,都是来自现在这个陪伴着自己的母亲。但孩子和生母之间,似乎连着一种天性。

拜祭回来,陆敏的明显可察非常低落。

她谁都不想亲近,只粘着苏彤,满眼的迷茫和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晚上睡觉前到达了顶峰。

躺在床上,陆敏紧紧扒拉着母亲的手,低声喊了句妈妈。

苏彤心疼了一天,但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

很多人都说,孩子的生母离开得早,谁对孩子好,孩子便亲谁。这话固然不假,但她从来不认为,孩子在母体的那十个月是白待的。

苏彤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柔声问:“你想和妈妈说什么?”

陆敏嘴张了张,她其实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苏彤替她说出:“今天去拜祭了亲生母亲,很难过是吗?”

陆敏点了点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难过的理解并不像大人那么复杂。

眼睛想流眼泪,就是难过。

“妈妈,我今天给另一个妈妈磕头了。”

“嗯,做得好。”苏彤摸了摸她脑袋。

“妈妈,你跟我再说说另一个妈妈吧。”

陆敏今天拜祭生母,那冰冷的墓碑,萧肃的墓园,带给只有六岁的她太大冲击了。

不安,陌生,以及无尽的冰冷。

这和妈妈曾跟她讲过的母亲完全不一样,妈妈嘴里说出来的母亲,是那样温暖,明媚,让她儒慕。

所以,她急切需要找回这种感觉。

“嗯,另一个妈妈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苏彤谈起魏秀兰,心情平静。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左右。但人的情感,到底是自己能掌控的。

虽然嫁给陆一诚,陆敏也喊自己一声母亲,但她从不觉得自己是抢了别人什么。表姐是敏儿的生母,是她这辈子最不应该忘记的人。

陆一诚洗澡出来,看到妻子在和情绪低落的女儿讲述生母,安静站在门口,没有去打扰。

他的目光深深看着神情平静的妻子,此时的心情说不上轻松。

苏彤感受到他的注视,也抬头看了一眼。

经过苏彤的安抚,陆敏的情绪终于又慢慢安定下来,靠着她沉沉睡去。

陆一诚这才走进房间,从另一侧轻轻上床。

他再次深深看了妻子一眼,大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那味。

苏彤则回以悠悠一眼,大有‘你什么意思’之意。

陆一诚一怔,微微拧了拧眉。

他确实是有质问的意思,比如问她为什么能这样平静和孩子说自己的生母。他看过很多后妈,基本都是巴不得孩子能忘掉自己的亲生母亲,将自己当作亲生母亲。

但他又好像没什么资格问。

女儿的生母,是他们家永远避不过去,也不可能去避的存在。

他应该庆幸,阿彤理智,勇敢,心胸宽广,所以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去计较那不可能抹去或改变的曾经。同时他也恼她,胆怯,克制,衡量,试探。

她是那样的矛盾,但就是这样矛盾的性子,让他深深着谜和沉沦。

他欣赏她忠于自己,俗却俗的坦荡,可爱,张弛有度。同时也恼她,除他之外,总是能轻易在生活中找到很多很多的乐子,仿佛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快乐。

他终于信了那句话,一个坚守自我的人,往往才是牵动旁人情绪的那个。

他的情绪,不知不觉背她牵动。

如果敏儿的母亲还活着,他们也会像这天下无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平平淡淡到老。

这也未必不是另一种幸福。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离开得那样突然,突然的让所有人毫无心理准备。

曾经许多个午夜,他忽然莫名惊醒,然后就那样看着漆黑得屋顶到天明。

有时候他会想到很多,想年轻的生命怎么会毫无征兆离去,想新生的孩子往后漫长的人生没了母亲要如何成长。有时候则什么都想不到,脑袋一片空白。

就这样,一天一天,从习惯,到不习惯,再到习惯,便是人们说的,时间治愈一切。

这一晚,陆一诚躺在床上,和苏彤坦诚了这番从没和人说过话,末了还冷不丁说了句:“我知道,敏儿外婆肯定怪过我冷情冷血,你是不是也曾经这么觉得?”

黑暗中,苏彤幽幽看向丈夫那侧。

正视自我就正视自我嘛,干嘛还丢给人一个世纪大难题。

她决定这这题丢回去:“你说曾经,凭什么认为我现在不是这么觉得?”

这话让陆一诚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女儿躺在中间,他怕是要激动坐起身。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我不信你到如今还是那样没心没肺。”

苏彤嘿嘿笑了笑。

人非草木,她当然不可能没半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