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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午饭吃得相当安静。

顾词平时虽然话也不多,但是两人总会说那么一两个来回——笋国公主总会给她的餐里加点笋。

今天却没有这个加餐了。

连个竹叶都没有,更别提笋。

乍一取消,颜路清竟然还挺不习惯。

顾词今天吃得少,比颜路清先吃完,他站起身的时候才开口说了话:“下午你自己去学校,不用等我。”

颜路清愣住,抬头,仔细观察他的脸,第一反应:“怎么了,你不舒服?”

“没不舒服。”表面上看,顾词似乎只是单纯比回程路上的时候看着疲惫了点,最后说了句,“很困,懒得去了。”

而后转身出了餐厅,看方向是回了房间。

除了语气稍稍冷淡,其余确实就是没睡够的样子,她信了顾词的说法。

只是被他这么一搞,颜路清的困劲儿也仿佛被传染了似的涌上来,她吃完饭就回房间躺倒在床上,一觉醒来,下午第一节 课已经上了一大半。

颜路清伸了个懒腰,摸出了一旁的手机,显示小麻花发来的几条消息,时间是几分钟前。

【小麻花】:你说你去参加宴会,咋没和我说你是和你家那位一起去的?

【小麻花】:[图片][图片]

图片上依旧是她截图的聊天记录,来自T大群聊。

先是半小时前——

【学到世界尽头:我发现,人啊,太出众了也不好】

【离离原上草:怎么说?】

【学到世界尽头:我们专业课吴老教授非常爱让我们进实验室,不是那种正式的,就是教学用的实验室】

【学到世界尽头:然后咱们群的心头好,大美人顾词,前两次都当他的御用助手,今儿个下午顾词没来上课,吴老没了助手,一下子就发现他翘课了哈哈哈哈哈】

而后是八分钟前——

【离离原上草:刚才和隔壁学校朋友闲聊,她说这节是大课,上百个人老师突然挨个点名,最关键的是——小漂亮也没去上课。】

【学到世界尽头:?阿这,大美人小漂亮一起不上课?依稀记得群里聊过,这俩人还住在一块】

【学无止境:草,突然嗑到了?这破路也能嗑?】

【学到世界尽头:kdlkdl!kswlkswl!】

……

颜路清随手回复了小麻花,一边惊叹一边从床上坐起来。她叹这群的存在真神奇,印证了学霸也有情学霸也有爱,学霸也会八卦闲聊。

颜路清下楼的时候客厅没人。

她都睡了将近三个小时,顾词这是得多困,竟然现在还没醒。

随后她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看了整整一个小时连续剧,看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

——顾词竟然还是没动静。

颜路清又想到他午饭吃的也很少,顿时生出许多猜测,比如睡着睡着昏过去,比如难受发烧发到神志不清……她没纠结太久,当即起身走到了顾词房间门口。

她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很慢很轻地推开——

顾词房间窗帘没全部拉死,还留有阳光泄进来的余地,那一点点缝隙里的光就将屋内照亮。

他原本平躺着,但似乎并没睡觉,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她的进来,然后在床上撑起了上半身。

颜路清还没看清他的脸,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怎么没去学校?”

和顾词平时说话没有太大的区别,有点儿哑,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颜路清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调侃道:“家里有个学神不去上课,在家睡觉,我就有样学样了呗。”

“哦,”顾词声音又染上笑意,“赖我了?”

“嗯。”颜路清大言不惭地说完,便带上门朝着他走过去,边走她边说了实话,“其实我是睡久了点儿,一觉醒来第一节 课过了大半,没意义再去折腾了。”

“你呢?”她走到顾词床沿站定,“我看你睡得太久了,怕你……”

话说到一半,颜路清看清了他的脸,蓦地顿住。

顾词的脸色比之前吃午饭的时候,看起来差了不止一倍两倍。

他原本也白,但此时面色和嘴唇完全称得上苍白如纸四个字,毫不夸张,这种病态的白衬得他眼珠更加漆黑,额头挂着细小的汗珠。

这副模样,像是和某次记忆中的他重叠。

颜路清来不及回忆是哪一次,她缓缓睁大眼睛:“顾词……你怎么了?你生病了?”

她神情迷茫而担忧,尾音上扬,又不自觉地带了点颤。

顾词不太愿意看到她这样。

他从来不是那种,受了点伤就给人展示自己流了多少血的人。

但面对现在的颜路清,就好像面对一根自己看上的、却似乎是实心的木头。

小木头自己长腿走来了,总得做点什么。

顾词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答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帮我个忙。”

颜路清一愣:“什么?”

“帮我拿一瓶酒。”

颜路清下意识转身要出去拿,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和他参加过那么多场合了,顾词什么时候喝过酒?

更何况是主动要酒喝。

颜路清抿了抿唇,“……你为什么突然要喝酒?”

顾词沉默了三秒,突然说:“我来的第一天,对你说,我觉得我被打了药,还记得吗?”

颜路清记得。

她还在脑海里找到了原主吩咐大黑给他打药的场景。

她迟疑着说:“你现在这样,还有你之前莫名其妙地脸色不好,都是因为……”

顾词看着她,直截了当地答,“对。”

颜路清突然感到揪心起来,“它是什……”

“简单来说,它的作用基本上可以概括为致幻。幻觉是疼痛。”顾词说,“相当逼真的疼痛。”

“……哪里疼?”

“就好比——”顾词伸出手,掌心朝上。那上头干干净净,纹路浅浅。他另一只手指着指尖顺着往下走,“我现在所感受到的,像是从这开始,有把刀将你的手指从每一根到每一寸都割破、切坏,还像是有人用剪刀,在剪你的……”

他没有再往下说了。

因为一个不经意的抬眼,触到了颜路清的眼神。她又是震惊又是心疼,全都写在脸上,眼底已经漫上了一层亮亮的东西,瞪得圆溜溜的,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动物。

顾词突然被她这副表情逗得想笑,明明他才是受欺负的。

颜路清沉默许久,默默坐在了他的床沿,又声音低低地问:“有多疼?”

顾词想了想,实话实说:“最开始,会有那么几个瞬间,分不清到底这股疼痛是幻觉,还是眼睛看到的完好无损的皮肤是幻觉。”

“……”

颜路清突然想到当时两人在树洞里,她惊疑地发现顾词像是感受不到痛,他似是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疼痛都是逐渐耐受的。

心脏突然变得特别闷,每跳一下都传来一丝闷痛。

颜路清又问:“你为什么刚才要我拿酒?”

“要淡化感官,还要转移注意力。”顾词对她笑了一下,“酒比较快。”

顾词眼底出现了红血丝,汗顺着额角滑落——这一切都像是身体因疼痛而自发产生的应激反应,可他的神情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笑容和弯弯的眼角都和平时一般无二。

就好像他和他的身体能够分离对待一样。

“没有其他办法吗?”颜路清一时想不起来,还有点着急,“你肯定有的吧,别喝酒啊,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就你那个胃,比我娇贵严重多了,喝完了难道不是又多了一个地方疼……”

颜路清还想说点什么,顾词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不喝也可以。”

颜路清一愣,手腕突然被握住,往他的方向一拉,随后整个人都被人抱住——

她感到顾词的手虚环在她的腰侧,脸放在她的肩膀上,说话间的温热呼吸撒在她颈间,几乎像是撒娇般地轻声说:“但你得给我抱一会儿。”

他明明已经行动了,却还是要问一句。

“行吗?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