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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亦泠初醒时,谢衡之和黄大夫站在窗边说话,离床榻较远,亦泠听不真切,但大抵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如今谢衡之这么一句话,亦泠更是确定了——所有人,包括谢衡之,都认为她在装病邀宠。

亦泠两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她死死盯着谢衡之,问道:“你什么意思?以为我是想要见你在装病?”

谢衡之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睨着亦泠。

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有了点情绪,却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本就胸闷气短的亦泠气笑了,咬着牙说:“谢大人您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自己,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断不会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

亦泠放了这么一句狠话,自己都觉得气氛剑拔弩张。

谢衡之却跟没听见似的,慢悠悠地踱到窗边,抬臂将轩窗支开。

旋即便有一阵凉风吹进来,拂起亦泠眼前的幔帐。

待屋子内苦涩的药味被驱散几分,谢衡之才背对着亦泠,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没你那么闲。”

他回过头,懒懒瞥了亦泠一眼。

“下次想见我,自己去林枫苑等我。”

冷静。

为了活命,一定要冷静。

一遍又一遍掐了掌心后,亦泠实在忍无可忍。

“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踏进林枫苑一步!”

-

是夜。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整个谢府沉入一片静谧中,偶尔有夜风吹过树梢,带起阵阵萧瑟的声响。

曹嬷嬷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想看看亦泠睡得可好。

谁知刚踏进一只脚,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风穿堂而过。

上京不比江州气候宜人,一入了秋,夜里就冷得像寒冬。

她低声骂了锦葵两句,转头就往窗边走去。

手刚碰到轩窗,突然听到一道颤抖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别关窗,开着。”

曹嬷嬷惊诧回头:“夫人,您还没睡?”

“睡不着。”

亦泠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半个时辰了,先前只是头晕脑胀,胸闷气短,后来就是一阵昏沉,眼看着又要晕厥过去。

她先是起来走动走动,又因为腿脚发软,不得不重新躺上床。

为了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她只好打开窗户,让刀子一般的寒风往自己床上刮,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是不是不舒服?”

曹嬷嬷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亦泠的额头,“呀!夫人您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着凉了?赶紧让黄大夫来看看吧!”

睡在一张架子床上,能舒服吗?

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能不着凉吗?

“不用了。”

亦泠有气无力地说,“把帕子打湿了,替我擦擦就好。”

“这哪儿行?发热可不是小事,严重了会要命的!”

曹嬷嬷起身就要走,“我这就去请大夫。”

“用不着,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亦泠用尽全力喊住她,“你按我的吩咐去做!”

曹嬷嬷愣怔怔地站着没动,担忧受怕,却又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

最后,她只好去打了一盆凉水,细致地揉了帕子敷到亦泠额头上。

有人陪在身旁照顾,亦泠安心了许多,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死在这里都没人发现。

可身体上的折磨却不减半分。

一开始只是头晕目眩,后来脑子里的痛楚逐渐蔓延到全身,疼得她意识模糊,几乎快要睁不开眼。

曹嬷嬷看得心疼,又劝道:“夫人,我去请大人来看看您吧?每次他一来,您就好多了。”

“不必。”

亦泠铁骨铮铮地说,“我不想见到他。”

沉默半晌,亦泠又说:“你还是去把窗户关上吧,太冷了。”

曹嬷嬷没动,苦口婆心地说:“夫人,关窗户有什么用呢?你现在病着,这间屋子又位于风口,本就比别处冷。干嘛不回林枫苑呢?那是整个谢府最好的地方,冬暖夏凉的,连碳火都不用生就热乎着,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听着曹嬷嬷的话,亦泠慢吞吞地睁开了眼。

是啊……!

谢衡之在林枫苑盖着最柔软的蜀锦被褥,睡着最舒服的拨步床,还不用在屋子里生碳。

而她却在这里吹着凉风受折磨。

和谢衡之置这么一口气,她得到了什么?

而谢衡之这种人,又不会因为她的痛苦而自责半分。

那她在这里自我折磨个什么劲儿?

亦泠目光逐渐清亮,连手脚也恢复了些力气,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她越想越气,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着了谢衡之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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