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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殿。

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聚集在了此处,宫人们急得焦头烂额,生怕钰安公主醒不过来,他们都得跟着陪葬。

唯有沈舒方喝了口刚上的茶,拧眉道:“这春山雪定要用雪水冲泡才得其妙,你们竟然拿泉水糊弄本宫?”

宫女立刻上前认罪,将茶水撤了下去。

太子扭头看了沈舒方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泡茶的水是不是雪水?

沈舒方只当没?看见?他的目光,缄默不语。

心里却不以为意,继续等着宫女?端上新的茶水。

又守了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钰安公主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屋子里烧了好几?盆炭火,门窗又紧闭着,太子又在一旁一言不发,闷得沈舒方快喘不上气儿。

早知如此,先前圣上来看望,被太后劝回去歇息的时候她就该顺杆子往上爬,一同称自己身体不适,回东宫得了。

她别过头,正打算掩嘴悄悄打哈欠时,一道久违的女?声传了进来。

“好端端的怎会落水?你们是怎么照看公主的!”

皇后还未露面,屋子里的宫人霎时间?跪了满地,沈舒方的哈欠也戛然而止。

前一刻还萎靡困顿的太子突然直起了腰,切换出平日里的储君气度后,才携着沈舒方一同行礼。

挥手免了他们俩的礼,皇后直奔床榻边,看了眼女?儿苍白?的小?脸,随即将目光转到了太子身上。

夜里她在护国寺收到钰安公主落水消息时,便直觉应当不是失足那?么简单,这才连夜赶了回宫。

“究竟怎么回事?”

太子刚要?开口说话,床上忽然传来惊声尖叫——

“谢衡之要?杀我!”

钰安公主猛然坐了起来,毛发森竖,魂不附体。

她双手在被褥上抓来抓去,好似还在水中?扑腾,嘴里一直念叨着听不清的话语。

见?状如此,皇后立刻俯身下去将她抱住。

“别怕,有母后在,合灵别怕。”

钰安公主脸色青黄无主,在皇后怀中?止不住地发抖,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皇后无法,只能硬生生将钰安公主的脸捧到自己面前。

“母后在呢,合灵别怕啊,有母后在!”

钰安公主呆滞地看了她许久,终于辨别出眼前人的身份,才扑进她怀里,哭喊道:“母后,谢衡之要?杀我!”

太子眉心跳了跳,嘴唇抿得越发紧。

钰安公主的哭喊,让这屋子里本就沉重的气氛更添了几?分?严峻。

皇后的目光凝滞了半分?,开口却说:“你这孩子,烧糊涂了。”

转头又看向沈舒方:“舒方,本宫既来了,会好好照看合灵的。你也守了一宿,早些回去歇息吧。”

沈舒方起身行礼,忧心道:“可是合灵如今这境况,儿臣实在放心不下。”

皇后:“正因合灵这般模样,日后还需要?你多加照料,所以眼下万不得伤了身子。”

沈舒方只好躬身行礼道:“那?母后也切要?保重凤体。”

一转过身,她脸上的愁容尽消,无声嗤笑。

真以为她猜不到是谢衡之干的吗?还假惺惺支开她。

要?她说,谢衡之还是手下留情了,就该让钰安公主在水里再多泡一会儿再把她捞起来,让她好生体会体会别人那?种叫天天不灵的绝望才好。

-

沈舒方前脚离开合欢殿,后脚皇后的脸色就变了。

让人给钰安公主灌下一碗安神药,待她平静下来,才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钰安公主向来害怕自己这个严厉的母后,有什么事儿都躲着她,去找圣上和?太后撑腰。

眼下她吓得六神无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喝了碗药便将自己联合亦昀做的事情和?昨夜落水的情况一五一十道来。

谁知皇后越听脸色越难看。

到最后,钰安公主哭着说自己没?有下令让刺客取商亦泠性命,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时,皇后铁青着脸,呵斥道:“你这个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钰安公主本就惨白?的小?脸顿时吓得更无血色,连泪水都堵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滑落。

“谁、谁要?利用我?”

“还能是谁?”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你若害死了商亦泠,光一个杀臣妻的罪名就足以让群臣的唾沫淹死我们母子三人!”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钰安公主脑子里闪过,喃喃自语道:“大?、大?皇兄?”

“本宫怎会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皇后骂完,又转头瞪向太子,“还有你!竟也毫无知觉,任由你妹妹被人当枪使!”

太子垂头拱手,低沉着道:“儿臣知错。”

一个个的,都不争气。

皇后闭眼顺了顺气儿,咬牙切齿道:“本宫主动请圣上贬了母家数人的官,又让你哥哥去蜀地数月,自己也在护国寺吃斋念佛至今,日日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好不容易平息了彭三趟叛乱之事。你倒好,一个念头就差点让本宫功亏一篑!”

皇后把话说得如此明白?,钰安公主才算彻底明白?了自己这回行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可是……

她想到自己昨夜里被推下水的惨状,还是眼泪汪汪地说:“可我是公主!母后你定要?让父皇治他的罪!否则他谢衡之今日敢杀公主,明日就敢弑——”

“啪”一声,皇后一巴掌打得钰安公主怀疑人生。

挨打……她钰安公主竟然会挨打……

怒意发泄后,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是不指望自己这个被宠坏的女?儿能自己想明白?原委了,只有被打蒙了,反倒能听进去话。

“你以为你大?皇兄单单是想让你落个杀臣妻的罪名吗?”皇后冷笑道,“若谢衡之因此事与你哥哥离心,转头成了你大?皇兄的入幕之宾,那?你可是给你的大?皇兄送了一份大?礼呢。”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在击碎钰安公主这十七年来的所有认知。

她不过是想和?亦昀做一场戏,竟会卷入如此风波。

“那?、那?就这么算了吗?”

钰安公主到此时还发着高烧,若不是心中?怀恨,她想必都说不了这么多话。

“我就白?白?受这些苦吗?!”

她这话说出,连太子都听不下去了,扭头沉叹了口气。

“这口气,你不忍也得忍。”

皇后意有所指地看向太子,“不仅如此,必要?时还需向谢衡之表明态度。”

如今东宫势弱,既无兵权,太子的朝政能力也不得臣心。

若谢衡之转头去支持大?皇子,这储君之位她儿子就不一定能坐稳了。

太子思忖片刻,说道:“儿臣明白?。”

皇后这才去看钰安公主脸上的掌印,心疼地搂她入怀。

这谢衡之行事如此狂妄,待太子登基后,也是不能留的。

-

天光大?亮之时,每旬一次的大?经筵已经开讲半个时辰有余。

如常一般,圣上并未出席,周阁老摇头晃脑引经据典。

谢衡之位于太子下首,二人皆凝神静听。

只是一个连带病容,一个眼下青黑。

其间?谢衡之的一声轻咳,打断了周阁老的进讲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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