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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大家小户都闭门不?出,外头几?乎不?见人?影,只三三两两行人走动。

整个上京城仿佛一幅静止的卷轴,冷清又寂寥。

东宫也不?例外。

明明喜事将近,这座宫殿却云迷雾罩,暗牖空梁。

亦泠和沈舒方于榻边对坐,已经聊了有一会儿。

两个女人?的声音都不?大,在这偌大的东宫如蚊鸣一般,每当没接上话头,就显得屋子?里静得可怕。

朱甍与碧瓦能装潢门面?,寂若死灰的氛围却骗不?了人?。

即便亦泠从未多嘴,沈舒方还是讪讪地主动说道:“天?这么冷,偌大的宫殿又只本宫与太子?二人?居住,着实有些冷清了。还好就快有新人?进?来了,好给这东宫添点人?气?。”

见亦泠只是附和,她又说:“其实太子?平日里忙,本宫与他也说不?上几?句话。我已经打听过了,周阁老的孙女也是有点才学的,说不?定日后还有人?与我做个伴。”

亦泠点点头,没接话。

再看着沈舒方苍白的脸色,她说道:“听说周阁老的孙女还略懂点医术,说不?定还能多照看照看娘娘。”

“本宫有什么需要照看的,没什么大事。”沈舒方说,“就是天?太冷了,人?才容易有个三病两痛的。”

“那娘娘去一趟水泽峰吧?”亦泠说,“我昨日才去,那汤泉确实有奇效。”

“不?了。”

沈舒方摇摇头,恹恹地支着脑袋,“水泽峰那么远,懒得折腾。何况太子?生辰在即,本宫也有忙不?完的事情。”

既然如此,亦泠也就不?再多话。

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心想自己真的该走了,不?然宫门要下钥了。

于是她第二次开口辞别?:“娘娘,已经——”

“吃点儿南瓜糯米糕吧。”沈舒方突然打断她,“这是我宫里人?做的,简单却可口。”

这也是沈舒方第二次以食物来挽留亦泠。

虽然她没有明说,亦泠却能听出来。

于是亦泠又陪着她坐了一会儿。

该聊的早都聊了,能说的也说了,这一次再留下,饶是沈舒方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半晌过去,案几?上的南瓜糯米糕没动几?口。

两个人?都没有胃口,眼看着真的到?了宫门快下钥的时候,沈舒方才叹了口气?,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了。”

转头吩咐逢渝:“你送送谢夫人?。”

逢渝是打沈舒方出生就伺候她的人?,年长十余岁,如今已经是东宫里的掌事姑姑。

她性子?沉稳话不?多,一路送着亦泠出宫,并未多话。

直到?出了宫门,亦泠要上马车了,逢渝突然一时冲动叫住了她。

“谢夫人?!”

亦泠回头:“姑姑还有事?”

逢渝环顾四?周,见谢府的下人?们?都懂眼色,站得远,这才放心上去说话。

“奴婢自知冒昧。”她福身道,“有一事想拜托夫人?。”

“姑姑快请起。”亦泠扶住她,问道,“可是与娘娘有关?”

逢渝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

沈舒方这几?日病着,前来探望的人?不?少。

有人?真情有人?假意,还有人?隐隐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沈舒方不?仅不?会推拒,还强打起精神好好装扮一番,绝不?允许自己在他人?面?前露了怯。

几?日下来,着实累得慌。

这病是一点没好,眼看着还有加重的迹象。

其实即便无事可做,沈舒方这病也好不?了的,心病哪儿能靠药石医治。

逢渝太了解沈舒方的性子?了,她这么高傲的人?,绝不?会像他人?透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所有委屈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样下去,人?是会憋坏的。

直到?今日亦泠来东宫看望沈舒方,逢渝发现?她不?仅没有强行装出容光焕发的模样,还频频留下亦泠,似乎是一肚子?的话想倾诉。

可是那些话能说吗?

不?能,她是太子?妃。

外人?只道沈舒方命好,家世清贵,小小年纪就得圣上青眼,指定为太子?妃。

又感慨她这清高冷傲的性子?真是苦了太子?殿下,日后在妻子?那里是尝不?到?温柔小意的。

只有逢渝知道,沈舒方在太子?殿下面?前原本不?是这样冷漠的。

她与太子?相识于垂髫之年,青梅竹马,相知有素。

一颗少女春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萌动的,逢渝还记得那年的一个夏夜,沈老爷子?从宫里赴宴归来,隐隐透露圣上很是喜欢沈舒方,要将她许配给太子?。

那时的沈舒方脸上平静无波,实则开心得几?个夜里没睡着。

从此之后,她便真心实意把太子?当作了自己未来夫君看待,日日盼着嫁入东宫的那一天?。

不?曾想,这是一场落花无情,流水有意的爱恋。

当太子?得知自己要娶沈舒方后,反而与她疏离了起来。

沈舒方不?解,只当太子?守礼避嫌。

直到?东宫大婚那一夜,太子?亲口告诉她,从来只把她当作妹妹,从未想过会和她做夫妻。

萌动了多年的少女春心,在自个儿期盼许久的新婚之夜以摧枯拉朽之态化为灰烬。

沈舒方何其高傲,绝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即便是太子?。

你无情,我便也无意。

她当即就告诉太子?,自己的人?生在被指定为太子?妃那一刻就骨化形销了。

倘若沈舒方能真如自己的言语那般决绝,倒也罢了。

逢渝心想,做一个心中无情爱的储君之妻,享一生荣华富贵,也是一种得到?。

可看着这几?日的沈舒方,逢渝知道她心底还是拈酸又吃醋,不?甘心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即便她的丈夫并不?爱她。

“天?气?冷了,娘娘又病着,成日里郁郁寡欢。”逢渝低声和亦泠说道,“夫人?若是得空,请多来东宫陪娘娘说说话吧。”

亦泠就知道是这个请求。

她又何尝看不?出沈舒方的欲言又止?

可她毕竟不?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商氏,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和沈舒方说上几?句心里话。

“嗯,我记下了。”亦泠说,“我会多陪陪娘娘的。”

待亦泠转身要走时,逢渝又道:“谢夫人?,奴婢还有个……”

她不?好意思地笑,“还真是个不?情之请了,想让夫人?帮忙寻些番红花。”

-

回谢府的路上,亦泠便一直在想,她能怎么办呢?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男人?要娶妾,亦泠也没立场去说一句不?是,何况那还是太子?殿下。

思来想去半晌,亦泠觉得自己只能力所能及关心关心沈舒方的身体。

比如逢渝说沈舒方最近食欲不?振,太医建议以番红花入食馔用,开胃进?食,久食令人?心喜。

这番红花本是西?番贡品,民间几?乎不?可得。

这些年产量又寡薄,已经两年没出现?在贡品里了。

东宫原本是有一些的,就在前些日子?,沈舒方见自己母亲身体不?适,便送了许多过去。

眼下自己需要了,余量却有些吃紧。

皇后不?在宫中,沈舒方与太后关系又不?好,总不?能开口找圣上要。

于是逢渝想了想,东宫没有的东西?,不?代表谢府没有,这才找亦泠帮忙。

亦泠觉得这是举手之劳,当即便应了下来。

回到?谢府,她便想去问问谢衡之他这里有没有番红花。

轻车熟路地回了寝居,推开门,却有一瞬的愣怔。

谢衡之没点几?盏灯,屋子?里半明半暗,只身孤影在桌前吃饭。

桌上都是合谢衡之口味的菜色,他吃得慢条斯理,优雅从容,就是看着胃口不?太好的样子?。

迎面?的暖气?从屋子?里朝亦泠涌来,消融了她衣衫上的凉意,却凝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先前在东宫,她只觉寂寥冷清,差点忘了回到?谢府也是一样的景象。

听到?她进?来,谢衡之也未抬过眼,仿佛没听见动静,依旧吃着他的饭。

亦泠在门口呆站了会儿,才小声问道:“府里有番红花吗?”

谢衡之头也没抬。

“问管家,我不?清楚。”

亦泠:“……”

就知道主动跟他说话也是自讨没趣。

亦泠转头便要去找管家。

巧的是管家正好从库房里搜罗出上好的金创药要拿来给谢衡之用,刚到?了门口,见亦泠也在,连忙给她行礼。

“你来得正好。”

亦泠沉着脸问他,“府里有番红花吗?”

符瑞如实说道:“有的。”

亦泠:“有多少?”

符瑞:“……夫人?您要多少?”

不?愧是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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