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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亦泠睁开眼时,窗外的日光已经有些晃眼。

她知道这会儿大抵已是午时,可整个?章府都?静悄悄的,听不见丁点儿人声。

恍然间,亦泠差点儿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她有气无力地坐了起来,抬手撩开罗帷,看见支起一缝的支摘窗吹进缕缕微风,拂动桌上展开的信件,这才放下心来。

死?是没死?,可她现?在的感觉比死?了也?好不了多少?。

一夜的高热几乎烧光了她所?有的体力,连呼吸都?费力。

身体的温度也?没有降下来,掌心依然热烘烘的,比昨日?更难受。

此?时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嗡嗡蚊鸣半晌,游离的意识终于缓缓归拢。

冷不丁,她想起昨夜的梦,整个?人都?颤了颤——

无声的耳鬓厮磨,在黑夜里交融的灼热气息……

谢衡之低低的喘息声似乎还?萦绕在她脑子里。

还?有那股……

亦泠抬手,轻抚自己的双唇。

那股被谢衡之浅浅亲过的触感,仿佛至今还?没消散。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难不成她……

不,一定是谢衡之此?人日?日?在她跟前晃,总担心他会兽性大发才会梦见如?此?荒谬的事情。

可、可是,这么真实的感觉,真的是梦吗?

一道悠悠的“吱呀”声响起,忽然打断了亦泠的思绪。

她惊惶抬头,见陈旧的菱花木门被推开,谢衡之单手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于是亦泠立刻躺了下去,假装自己还?没转醒。

可惜由于动?作太慌忙,她弄出的响动?不小?。人都?躺下去了,罗帷还?飘飘荡荡着,停歇不下。

好在谢衡之似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只垂着眼睛,将食盒放置在八仙桌上,随即慢条斯理地把里头的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取出来,

一面摆弄,一面问:“渴吗?”

连看都?没看床榻那边一眼。

亦泠自然是渴的。

口干舌燥,嗓子像是含了砂石。

但她没敢应声儿,一动?不动?地躺着,等心跳平复了下来,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甚至都?没有抬头,盯着地面,看着谢衡之的鞋靴一步步踏近。

等人停了下来,将茶水递到床边,亦泠伸手接过,头快埋进了胸口里。

“谢谢。”

原以为他会客套一下,结果他竟冷不丁问:“脸怎么这么红?”

亦泠:“?”

有吗???

她差点拿不住茶杯,还?好里头都?是温热的水。

正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的模样,就听谢衡之又说道:“是不是还?没退热?”

亦泠:“……哦,应该是。”

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了额头。

他俯下身来,明明和?她有半臂的距离,呼吸却好像拂到了她脸上,很像昨晚梦里的感觉。

亦泠立刻闭上了眼,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息又变得紊乱。

片刻后,谢衡之收了手,低声道:“怎么比昨天还?烫。”

随即起身走向一旁的三足面盆架。

亦泠偷偷睁开眼,看着他将挂置的面巾放到温水里泡软,然后才拧干,拿过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你先?吃点东西,等大夫下午过来再瞧瞧。”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平静模样,亦泠心里已经?浮出八百个?问题。

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昨晚睡得好吗?”

说完,她便仔细地盯着谢衡之的脸色。

“挺好的。”谢衡之抬眼,“你睡得不好?”

亦泠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病成这样能睡好吗?”

谢衡之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我看你睡得挺好的。”

亦泠:“是、是吗?我睡得……一动?不动?那种好?”

谢衡之点头:“嗯,你没动?。”

亦泠终于长舒一口气。

看来真的是梦。

她就说,怎么可能……

唉,都?要去见阎王了,她竟然还?做这种梦?

真是烧坏脑子了!

-

勉强吃下小?半碗清粥,又喝了药后,亦泠再次躺了下来。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只是她浑身还?是酸软无力,也?做不了别的。

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浑身依然发着热,亦泠心里焦灼得像被热油滚过。

这大夫开的方子怎么一点儿用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

大夫的方子若是有用,这松远县便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想到这些?,亦泠鼻尖一酸,默默在床榻上红了眼眶。

比起毫无预知的死?亡,这种明知自己无药可救,又束手无策的绝望实在是可怕。

自己的小?命仿佛有了形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流逝,什么都?抓不住。

无声无息地给自己哭了会儿丧,亦泠翻过身,透过帘帐看着坐在八仙桌前的谢衡之。

章府的厢房小?,屋子里除了床榻便只摆得下一张桌子。

谢衡之要处理公务,只能屈身在此?。

眼下他正握着一支笔,也?不写字,仿佛只是思考时手里把玩的工具,偶尔在白纸上画上两道。

这松远县的瘟疫光是靠他在这里动?脑子就能解决吗?

他分明就是想躲着悲田坊的那些?染病者。

可是他若当真这么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又和?去悲田坊接触染病者有什么区别呢?

亦泠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不过见他如?此?沉着冷静,亦泠又觉得……兴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像中严重?

思及此?,亦泠稍稍心安了些?。

日?光透过窗棂缓缓移动?,细碎地洒在谢衡之的背影上。

许是汤药起了安神的作用,亦泠的倦意又徐徐来袭……

“大人!谢大人!”

双眼刚刚合上,门外焦急的惊呼将亦泠那可怜的睡意吓得落荒而逃。

她猛然坐起来,比谢衡之还?先?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衡之放下笔,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好好躺着。”

许是怕敞了太多风进来,谢衡之出去后把门关上了。

亦泠看不见外头的情况,只听声音,像是章夫人身边的婢女,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老爷、夫人”。

她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儿,谢衡之终于沉着脸回来了。

“是不是出事了?”

谢衡之抿着唇,紧紧盯着亦泠,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消息。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章县令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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