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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到长晖院见康氏时,看到裴元惜。

作为娘家人,她自然是听到一点风声。关于宣平侯有多看重自己庶出的傻子女儿,还有裴元惜被养到康氏身边的事。

其中的内情,她也知道一些。

见那祖孙二人和乐的模样,她眼神闪烁。

外家给孙女作脸,康氏也是一脸的荣幸。期间宣平侯带了裴济过来,康氏笑着说裴元惜有点闹人,让裴济带妹妹出去玩。

顾氏听出康氏话里的疼爱和亲昵,心里微微吃惊。再一听宣平侯又在夸女儿字写得如何如何她是惊了又惊,等到裴济称呼裴元惜为妹妹时,她已经不吃惊了。

合着不仅是宣平侯看重这个庶出的三姑娘,便是康老夫人和裴家的大公子都是极为看重的。

出了长晖院,她对自己的心腹感慨,“这宣平侯府也是奇葩,放着嫡出的姑娘不看重,反而抬举一个庶出的傻子。”

“夫人可是替表姑娘不平?”她身边的婆子问。

“我倒不是替元君不平,说实话元君的性子不讨喜。不温柔体贴也不乖巧可人,我怕以后寅哥儿受苦。别说我只是个舅母,就算是我的亲侄女,我也是要事事以寅哥儿为重。她既无胞兄依靠,又无长辈怜惜,能给寅哥儿带来什么?”

昌其侯府日渐落败,她的寅哥儿有才情有抱负,需要的是一门得力的姻亲。姻亲若不能带来倚仗和势力,结来有何意义。

她看不上元君,也看不上小姑子这些年的作为。身为侯府主母,即便没有生下嫡子又如何。挑个忠心的丫头抬为姨娘,再将生下的庶子抱到自己膝下抚养,给自己的女儿培养能依靠的兄弟才是正理。

哪有像小姑子这样的,成日只知宝贝女儿,把个嫡女养得眼高于顶不知变通。这样的姑娘嫁到别人家,同样不顾大局,仅知道盯着自己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如何能成为寅哥儿的贤内助。

她脸色不虞,“别看是嫡出的姑娘,我看还不如庶出的。要是裴家的三姑娘是个好的,我看倒是比元君合适。”

那婆子不解,“夫人,庶出的哪里比得上嫡出的金贵?”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康老夫人对裴三姑娘的态度,那可真是放在眼里疼的,听说是长得像裴姑爷早逝的亲姐姐。这人的造化真说不清,侯府四个姑娘,偏就裴三姑娘像那个姑姑。说什么命薄,依我看是命好福深厚。”

“还有裴侯爷,左一个我家三娘右一个我家三娘,我记得他称呼元君就只呼其名。裴家公子对裴三姑娘的怜爱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叫的是妹妹,不是三妹妹。别说是元君,就是裴家大姑娘也没这个待遇。有长辈父兄宠爱的姑娘家,便是个庶出,也比孤芳自赏的嫡女来得强。若是换成三姑娘,这门亲事我看还有几分划算。”

婆子频频点头,深觉自家夫人说得有理,“只可惜裴三姑娘是个傻的。听说她写得一手好字,这次送给那边的贺礼还是世子爷挑的。”

沈长寅对裴元惜的字赞不绝口,并不因为她是个傻子而看轻。顾氏暗道,如果裴三姑娘不是傻子,哪怕是个庶女,也比元君强。

“是啊,我听寅哥儿提起过,对她满口夸赞。要是换上一换,倒是比现在要合心意。”

主仆二人自以为私下说的话无人听见,却不知处处有耳,恰巧有人密切关注着她们的举动。这番话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裴元君的耳中,她是气得乱砸一通。

她配不上长寅哥哥,那个傻子却可以?

原来在舅母的心中自己是如此的不堪,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明明两家都有意结亲,一直迟迟没有过明路,却不想是舅母不满意。

那个傻子到底有什么好!

一室噤若寒蝉,下人们都不敢出声。

她冷冷地看着人收拾残局,阴沉沉地看着人重新换上新茶具,泡好茶水替她斟上。她一连喝了两杯,目光越发阴冷。

“那个傻子,也配和我争!”

沈氏听她说要亲自送贺礼去水榭时觉得很欣慰,再听她说是想借机和裴元惜和好时又莫名心疼。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纵使知道她做错事,身为母亲也不忍心苛责。

顾氏送贺礼上门,因为之前裴元惜养在轩庭院,所以昌其侯府那里也备了一份礼。礼是一套文房四宝,看得出来用过心思。

裴元君打开礼盒一看,见到那如竹青玉的狼毫笔,瞳孔猛缩。

亲自挑选的,还真是用心。

长寅哥哥…

她不允许有人抢她的东西,更不允许有人和她抢长寅哥哥。那是她从小到大都想嫁的男人,谁也不能破坏她的姻缘。

玉管狼毫,那个傻子不配。

水榭是侯府最清静凉爽之处,炎炎夏日之中,唯独这里还有一丝凉爽。树荫郁郁、花草繁盛、假山奇石,小桥流水自成一景。

比起此地,别说是轩庭院,就是老夫人住的长晖院也不过泛泛。

裴元君每走一步,心里的恨就深一分。等到她看到那凉亭之下惬意吃着点心赏着鱼儿的裴元惜时,所有的恨到达顶点。

裴元惜额前的发已经梳上去,露出娇憨又迤逦的五官。一身轻烟细纱的粉色轻快衣裙,头上还簪着玉和珍珠镶成的珠花。

清清爽爽,悠闲自在。

一个庶女,还是个痴傻的庶女。住的地方比嫡女好上不止一倍。还享受着嫡女都不曾有的荣宠,到底是凭什么?

文房四宝被摆在桌上,裴元惜脸上乍现欢喜。

“送给我的?”惊喜之中又有怀疑和阴影,那双迷茫不聚焦的眸子看着裴元君,脸上闪过一丝心有余悸,“不会又要诬陷是我偷的吧?”

裴元君挤出笑意,“那件事情纯属误会,祖母已经查明真相,三妹妹该忘记才是。这套文房四宝是我外祖家送的贺礼,念在你同我一日出生,顺便给你备下的。”

“真是送给我的就好,我可不想再被人说是偷东西的坏人。”裴元惜不满地嘀咕着,猫着眼就打开盒子。

待见真是成套的文房四宝,喜不自胜。

裴元君故意拿起那只玉管狼毫,声音很低,“你看这只笔,笔管用上好的青玉制成,握在手里冬暖夏凉,你喜欢吗?”

“喜欢。”裴元惜连连点头,伸手去接。

“三妹妹,有些东西不是你应得的。这套文房四宝是长寅哥哥亲自挑选的,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昌其侯府的嫡子,五岁上我舅父就请旨册立他为世子。他出身高贵仪表堂堂,岂是你这等庶出的傻子可觊觎的。他选的东西,你怎么能配拥有。”

裴元君嘴角泛起奇异的笑,手那么轻轻一垂,玉管狼毫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之后,是断成两截的笔。

裴元惜惊呆了。“你竟然摔断了我的笔!你赔!”

“三妹妹,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你不能诬赖我。”裴元君看上去急得双眼通红,在看向裴元惜却是暗含深意,“三妹妹,一而不能再。玉佩的事情才过,没想到你又故技重施。我好心好意送礼上门想同你重修旧好,没想到你还想害我。我…真是看错了你!”

裴元惜懵懂的脸蛮横起来,一副气急败坏的孩子样,“明明就是你,是你摔断的,你还怪我。我要去找爹,我要去找祖母!”

“发生什么事?”沈氏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她有点不太放心跟过来。还没进院子就听到裴元惜的声音,她心里一个咯噔。

等她看到地上的断笔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又闹这样的事?

“元君,怎么回事?”她厉声问。

裴元君红着眼,“三妹妹欢喜过头,一时没有拿稳摔断了笔。她定是怕母亲责骂,想把错处推到我的头上。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裴元惜喊起来,“母亲,是二姐姐故意摔断的,她就不想把笔送给我。”

沈氏一个头两个大,又是这样各执一词。而且更头疼的是,两人的丫头也在,丫头们也是各执一词。

“三娘,你二姐姐特意给你送生辰礼过来,她不会故意这么做的。可能是她不小心,也可能是你没有接住。一只笔而已,母亲再买给你便是。”

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又因为这样的小事闹到老夫人那里,平白惹得老夫人心里不痛快。

只是她的一片苦心,裴元惜理解不了,裴元君也不愿意。

“母亲,二姐姐说是什么世子选的东西,还说我不配。那什么世子我也不认识,我管他什么配不配的,我要我的玉笔!”

沈氏心一沉,下意识看向裴元君。

裴元君大恨,哽咽起来,“母亲,上次确实是下人们欺瞒,可是这次是女儿亲眼所见,难道母亲还要由着三妹妹诬陷女儿吗?明明就是三妹妹自己摔碎的,她还想赖在我的头上。母亲,你可要替我讨个公道!”

“不是的,母亲,是二姐姐做的。”裴元惜气得跳脚,小脸胀红。

沈氏很头疼,又很难受。她对裴元惜道:“三娘,你二姐姐这次是亲眼看到的,你可不能诬蔑她。一只笔而已,母亲补你两支,你赶紧向你二姐姐认错。”

裴元君的脸上闪过得意,眼神略带一丝挑衅。她就知道母亲是向着她的,她可是母亲亲生的女儿。

这个傻子,哪里配和她相提并论。

裴元惜声音闷闷,“母亲,我不撒谎,撒谎的是坏人。”

沈氏的心钝痛,她最看不得三娘这个样子。只是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就是八字不合,碰到一起总没有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