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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孟起身之后,没有急着让人把郡主给请进来。

将军府可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她对着门口方向问传话的婢女:“自称是郡主,那到底是银月郡主还是永乐郡主?”

婢女连忙又转身去问。

陆孟说完之后看向了乌麟轩,他手里捏着书,眉头皱得很紧。

他说道:“应当是银月郡主。她现在满皇城找人救她的父亲,几次去建安王府,都被我命人撵出去了。”

竟是追到这里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乌麟轩留她一条命,没有把她一起跟她那个父亲送进去,并非出于仁慈,放了她一马。

而是要用她搅动这皇城当中的浑水。

上一次在猎场回皇城的途中遭遇截杀,这背后有文山王的手笔,乌麟轩早就已经查清楚了。

娶文山王的女儿?乌麟轩只想把那一对父女千刀万剐。

可那天浑水摸鱼妄图将他弄死的人,却不仅仅只有一个文山王而已。

当时二皇子被乌麟轩突然出手刺伤了肺腑,到现在仍旧苟延残喘汤药不断。因为事出突然,二皇子的人不可能反应那么快,参与截杀。

而当时猎场的那些皇子们,浑水摸鱼,或者和文山王联合的又都有谁?

剩下那些人龟缩在暗处,未必不会悄悄联络银月郡主。

百里王虽然因为弑君之罪被扣在刑部大牢,却到现在还没有真的审判定罪。

延安帝亲自下令拖延了两次,说要寻找确切证据,以免南疆人心动荡。

实际上私下里给南疆的封北意送信,要他直接派副将以南疆有外敌潜入之名,入驻百里王王府,稳住南疆局势。

否则百里王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一旦定下了弑君谋逆之罪,这银月郡主自然也没有活路。诸九族当中怎么可能少得了她。

她现在是个诱饵。

是延安帝的。也是乌麟轩的。

虽然又烫手又危险,但百里王在南疆盘踞多年,属下遍布南疆。这些人对百里王忠心耿耿,又不在九族之内。

就算百里王的罪名定下,现在假意对百里王施以援手,拉拢了这些人。日后百里王定了罪,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些个手中无底牌,又敢肖想大位之人,不铤而走险,像苍蝇一样扎堆又能做什么?

应当已经有人私下联络过了银月郡主,给她提供了消息,否则她又怎会知道建安王在将军府?

“她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我的。”乌麟轩把手里的书放下,想了想又揣进怀里。

他还没看呢。

乌麟轩对陆孟说:“应该是有人对她泄露了本王的行踪,她求见本王不成,自然找到你这里来了。”

“我就说是你招引来的蝴蝶。”

陆孟手肘撑在小桌子上,懒洋洋的,脸上带着点笑意看向乌大狗。

双腿都屈向一边,裙摆拖得老长,把她的赤足遮住。她手指敲着桌面说:“把书给我,你去见人。”

“你招来的你自己打发。”

陆孟想了想又说:“别把将军府外弄脏了。”

意思就是让他不许在这里打杀人。

虽然乌麟轩不会打杀银月郡主,但乌麟轩还是不太能够适应,这样被人要求,被人命令。

他做的决定向来无人敢置喙。

然而他的王妃虽然不会置喙干预他做事,却是只要事情一牵涉她,她就很强硬。

乌麟轩不明白,无论是看着还是抱着这样柔软的一个人,为什么强硬起来,毫无商量的余地。

他如果真的敢在将军府门口打杀人,乌麟轩毫不怀疑,他的王妃会丝毫不顾脸面,让她那几个侍卫把自己扔出去。

对,就是用扔的。

乌麟轩站着看了陆孟一会,眉心都皱出了一道竖纹。

可是很快又松开。他想起了吃饭前她叫他的那声宝贝。

罢了……

乌麟轩不给她书,而是撩了一下她的裙摆,坐在了她身边。

手掌直接抓住了她的脚掌。

乌麟轩此刻的手掌很热,跟昨晚上在雪里站着冻得冷冰冰的温度截然相反。

反倒是陆孟的脚有一点凉。

这屋里再怎么暖和,也只是烧炭而已。将军府没有盘在地面上的火龙,和现代世界那种有地热,密封特别好的房子是没法比的。

乌麟轩抓住了陆孟的脚,心中有点憋闷,烦得很。大过年的,他不想见什么狗屁银月郡主。

忍不住说:“你平时不束发就算了,衣衫散乱也就算了。好歹穿上布袜,我就没见过像你一样毫不顾及形象的女子。”

“你别心烦就拿我找茬,”陆孟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说:“这衣襟是你弄乱的,你的头发也没有束,我瞧着比我的还乱呢。”

“你穿布袜你就很端正了?我看你的心眼儿比谁都歪。”

“你把人家的老父亲送进大牢,她当然要找你算账。你不想见她,这种情绪爱往哪儿撒往哪儿撒,不要找我的毛病。”

陆孟缩了一下脚,却没能缩回来。

乌麟轩嗤地一声笑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你以前在我面前还是很老实的。就算不愿意端端正正地给我跪下,至少也在地上坐一坐敷衍我。”

“现在是一点亏也不肯吃了吗?”

“你以前也不像现在这样。”陆孟抽不回来脚,顺势踢了一脚乌麟轩的肚子。

“你以前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脾气不太好的王爷。待我虽然不情深意重,却不在生活上苛待我,还让我随便花钱。”

“可你现在把脸皮撕了整天就知道欺负我。不是嫌弃我没有为你去死,就是嫌弃我形象不好,不检点勾引了这个那个。”

“王爷,”陆孟说:“要不你还是把我休了吧。”

正这个时候婢女折返回来,对里面报告说:“是银月郡主,说要求见王妃有要事相商。”

陆孟应了一声,又要抽回脚还是没抽回来。

瞪着乌麟轩说:“你去啊。”

乌麟轩手指轻轻地摩挲陆孟的脚心,陆孟有些痒。

乌麟轩说道:“我不过就说了你两句,又不是真的责怪你。只是疼你脚太凉了,这到底是冬日。你就把事情发散到要和我和离的程度。”

“疼我就说疼我的话,”陆孟竟然很较真地说:“你疼我你不好好说,你反倒挑我的毛病,你觉得你很可爱吗?”

“王爷,你长着一张嘴,不是为了就一顿吃三碗饭的。”

乌麟轩彻底败了。

出生尊贵之人,难免总是会把一些脾气撒在身边的人身上。

有些脾气暴躁的会打杀下人出气,乌麟轩就是在这种环境当中长大的。

他这张嘴会说什么好话?这世间有什么人需要他说好话去哄?

乌麟轩会说很多场面话,但他一旦开始哄一个人的时候,绝对是有所图甚至是想要把对方抽筋剥皮的。

他现在对陆孟展示的都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他唯独在陆孟的面前不需要伪装。

乌麟轩是一个皇子,从小到大看着的是延安帝,将他当成模仿学习的对象。

当整个皇宫当中上万人围着一个人转,那个人的脾气能好吗?他都不需要说话,脸一拉就有人屁滚尿流。

乌麟轩还没做上皇帝,就已经开始长了皇帝的毛病。

可现在这种唯我独尊,在陆孟的面前行不通了。

如果是以前也就算了,大老板哄一哄没什么。

现在陆孟是一点也不肯委屈自己。这件事情看上去很小,但是任其发展下去的话,乌麟轩习惯了会把她当成出气筒。

陆孟可绝对不会有什么男主角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真面目面对自己,就感激涕零,觉得自己特殊的心思。

这不就是那些早古小说里头,男主身边的管家最喜欢和女主说的:“少爷从没有为一个女人,这样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那样,你要感激涕零。”

呵。

“好了,你别跟我较真了行不行?”乌麟轩手指捏着陆孟的脚。

语气很生硬但是态度不受控制的开始软化。

他跟陈远阴阳怪气习惯了,陈远尽职尽责做一个出气筒。就算是被他用砚台砸过脑袋,也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哪像他的王妃,不过才说了两句而已就要跟他和离。

他忍不住说:“你就不能让一让我?”

“我凭什么要让一让你?”陆孟掰着手指跟他讲道理:“你是天潢贵胄,你手里掌控生杀大权,你擅长玩弄人心搅弄风云。”

“你何必要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为什么不是王爷你让一让我?”

“我还不够让着你?我到底要对你怎么样?你才能觉得满足!”

乌麟轩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用了什么招数才进了将军府,竟然有些委屈。

可他的委屈对上陆孟平静的视线,又像被拔了气门芯的车轱辘,噗嗤噗嗤的瘪了。

罢了……

乌麟轩闭了闭眼睛竟然笑了。

他想找一个顺从的女人,比养一条狗还简单。

之所以容许这个女人作为他的软肋,不就是因为喜欢她虽然随遇而安,懒惰成性,却一旦触及底线立刻浑身刺的样子。

乌麟轩看得清楚,其实两个人在骨子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乌麟轩想要的东西也绝对不会放手,想做的事情也绝不会妥协。

“好了,是本王的错。”乌麟轩不知道自己现在就正在一步步妥协。

他说:“那我重新说。”

乌麟轩清了一下嗓子。

眼中带着笑意,看着陆孟说:“我的好梦梦,快把鞋袜穿上。你若是凉出了病,夫君我肯定要心疼得彻夜难眠。”

“滚!”陆孟被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又要把脚收回来,乌麟轩却一直抓着不放。不光用手摩挲,还慢慢地低下头,把陆孟的脚抬起来,然后在陆孟的脚背上……亲了一口。

“梦梦……”他垂着眼睛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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