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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问就摆起臭脸,脸上写着“能不能滚”,一点都不礼貌绅士。

……

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子,迟帘跟陈子轻挤在一起,很冷。

“这年头还有人不按空调,我真服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说。”迟帘把陈子轻的脚夹在腿间,“你说了,我不就能在来之前安排人给你把空调搞定。”

陈子轻抱着他:“睡着就不冷了。”

“那是不冷了吗,那是冻麻木了。”迟帘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捉他切菜伤过的手指看看,“留疤了。”

“我奶奶烧的菜放很多酱油,不留疤才怪呢。”陈子轻和他说悄悄话。

迟帘吻他手指的疤痕:“你不能让她少放点?”

“不说了吧,这么点小事,其实我想自己烧的,但我看她想给我烧饭吃,我就不烧了,我每次都吃好几碗……”

陈子轻说着说着,没了声音,他无奈地望着迟帘。

“很正常,没什么好意外的,我们小别胜新婚,我进院门那会儿没扑向你,白天你带我逛的时候没拉着你去山洞里亲热已经是我在克制了。”迟帘把他拉到身上,“我要是不当人,我才不会忍那么久。”

迟帘才开过荤,陈子轻就回家了,等于让刚吃上奶的小孩断奶,这多他妈残忍。

所以他来找他的一日三餐了。

“吻一会。”迟帘凑上来时,陈子轻乖乖张开嘴。

迟帘进他嘴里吻了一圈,喂给他满嘴的薄荷味。

陈子轻被迟帘吻着,含糊地说:“你来看我,只是为了和我……”

迟帘在和他唇齿相依的间隙里回应:“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

“渣男。”陈子轻说。

“你男朋友这么帅,渣点儿怎么了。”迟帘笑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乱来,只是抱着身上的人,捏几下掐几下,再接个吻。

陈子轻被他这套连招给杀得片甲不留:“带了吗?”

“咳,以防不备之需。”迟帘面红耳赤,“我真不是禽兽,你必须澄清。”

陈子轻把被子拉了拉,罩住他们:“我也想了,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迟帘:“……”

他郁闷:“我还不是不想你怕我,在家那次你就怕死我了。”

“那是你从晚上到白天又到晚上,”陈子轻都不想细说。

“第一次是那样的,这次不会了。”迟帘保证,“你奶奶在隔壁的隔壁,我也不管胡来。”

陈子轻不信,起码两次。

事实上他还是算低了,迟帘在家精修了技术,整个突飞猛进,一会床上一会床下,大冬天的整出了一身汗,后半夜才抱在一起睡去。

.

迟帘在乡下待了两天一夜,他魂不守舍地回到京市,进门发现家里笼着异样的氛围,爸妈都在沙发上坐着。

这个画面几乎相当于开幕式。

迟帘手中背包丢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打破了死寂。

章女士端起冷掉的咖啡,又放回去,她抱着胳膊看向对面墙上的巨幅油画。

迟父开的口,他言辞不锋利,心态十分平稳的样子:“阿帘,我跟你妈本来想等你毕业,可是事态发展的速度远超我们想象,我们不得不正式和你敞开了谈。”

迟帘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当时谢浮的障眼法并没有成功。

长辈在看他们演戏。

迟帘换鞋,踢开背包去厨房拿可乐,他心头烧着一股火,烧了好多天,灭了一点就又烧大。

几口可乐滑进喉咙,那抹冰凉流向五脏六腑,迟帘捏着瓶盖玩:“爸,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以为没事了松口气,又介意谢浮做顾知之男朋友的样子很好笑?”

尾音还在半空漂浮,茶几上就多了一个药瓶。

迟帘指间瓶盖硌红了掌心。

章女士的语气比先生更加平和,甚至可以说是轻柔:“儿子,你是不是想要你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迟帘的眼帘微动:“你们可以再生一个。”

一声“嘭”响从茶几那边传来,在宽敞开阔的客厅引出回声,迟父拍着茶几严厉道:“迟帘,你说得什么浑话!跟你妈道歉!”

章女士比他更严厉:“迟阅,你凶儿子干什么?”

迟父默默把被他拍倒的药瓶扶回去。

夫妻俩在这之前反复商量,儿子已经站在凳子上吊着脖子,他们的策略要柔和,要春风细雨。

刚才是他一时大意犯了错,他暂时不说话了。

章女士望着儿子倔强张扬的稚嫩脸孔,回想他进门时那副得了相思病的丢魂样子,她无声地叹息,如果她说“儿子,你高中谈个恋爱要死要活让人看不起”,儿子必定会不屑地告诉他们,他不需要别人看得起,他只要顾知之。

那个从桐市来的,他们没放在眼里当回事的孩子,一颗路边平平无奇的小石子,竟然在儿子的世界砸出了陨石的深坑,触目惊心措手不及。

“顾知之的奶奶得了癌症。”章女士轻叹。

瓶盖从迟帘掌心掉落,弹跳几下就没了动静,他的神色惊变,那老人他才接触过,看不出来患癌。

“这种事去医院一查就知道,我们不会造假。”章女士说,“本来最多活到明年秋天,是你奶奶在给她买进口药,让她的病情有了好转。”

迟帘的太阳穴跳了一下,他仿佛已经看到他的爱情之路在一点一点塌陷。

因为他清楚他妈会用顾知之奶奶打出什么样的牌。

他另一只手上没了瓶盖的可乐瓶往外冒水珠,凝成水迹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

一时无法区别是可乐更冰,还是他的手更冰。

章女士不徐不疾:“你去国外,我跟你爸会让那老人得到更好的治疗。她是顾知之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了。”

他妈终于打出了牌,想打垮他的气势,他在看自己手上有哪些牌,能不能拿出一张差不多的。

迟帘看了半天,迟迟没有出牌。

他只有一张王牌,在茶几上放着,就那个药瓶。

“还是说,你要我让顾知之选,你跟他奶奶,他二选一,你亲耳听到他抛下你,选他奶奶?”章女士不忍地看着儿子,“这是必然的,你明白。”

“如果顾知之选你,不选他奶奶,我想他就不会是你喜欢的人了。”章女士又说。

爱情这条路崩裂的速度让迟帘无法阻挡,正在逐渐朝他所站的位置蔓延,他像被家长逼到墙角,紧紧抱着怀中玩具不肯撒手的小朋友:“你们别逼我。”

苍白的几个字却是少年人内心崩溃的前兆。

章女士的坐姿发出变化,她将环在身前的双臂放下来:“我们逼你了吗,我们知道你跟他的事都装作不知道,只是为了让你们顺利念完高三……”

大半瓶可乐被迟帘砸出去:“那为什么又要在大年初二说?”

章女士抹掉溅到脸上的一滴黑褐色液体:“一,我们发现了你偷偷服用的药量严重伤害你的身体,二,”

她朝左边伸手,迟父把手机放到她手上。

“我们收到了这段视频。”章女士打开手机递给儿子。

迟帘看到视频上的内容,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视频中的他在吻顾知之,就是去年九月“揽金”狂欢活动。

画面十分唯美梦幻。

他含住顾知之上唇的时候,镜头好像抖了一下,不是很确定,他没法静心审查更多的细节。

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吻,为什么会被人拍到。

为什么顾知之要哭。

为什么他要陪顾知之去“揽金”。

一路自问下来,追根究底还是他看不了顾知之哭。

“匿名者发的,追踪不到信息,你不分手,视频会传到一中论坛,你有迟家撑着可以无所谓,顾知之呢,他怎么在一中待下去?”章女士温声温气,“我也可以不让学校老师通知他奶奶,他自己能应对那些打量的视线?爱慕你的那些人要如何羞辱他?你们是同桌,他在你家借住,他靠你家捐楼进的一中,全是地雷。现在是互联网喷发时代,只要把一件事丢到网上,很容易就能被放大被争议,遭受网络暴力。”

客厅响着大企业管理者富有沉稳力量的声音:“而且如今人们普遍离不开短视频,他曾经的同学,他的老乡,村里人都有可能会刷到他的事,所以他奶奶知道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迟帘没怎么听他妈的话,他在想,那晚包房都是熟人,视频是谁拍的,他的追求者,还是顾知之的追求者?

他把所有人聚集起来还原当时的座位,再通过视频的视角去精细比对,是不是就能锁定偷拍的人?

“四年。”章女士忽然出声。

迟帘抓内鬼的思绪猝然崩断,他迟缓地偏了偏头。

“我们不是要你和顾知之这辈子不再往来。”章女士按住先生的手,“你们现在分开,我给你们四年的时间,四年后你要还是喜欢他,那我们就让你跟他在一起,迟家绝后我认了。”

说着拍拍先生的手。

迟父极快地权衡利弊,遵从太太临时改变的决策:“我也认了。”

客厅一时静得让人发慌。

章女士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你对自己没信心?”

迟帘从始料未及带来的愣怔中脱离,想也不想道:“怎么可能。”

章女士观察儿子的情绪起伏:“那就是你对顾知之没信心,你怕你走后,他会喜欢上别人,你怕你们最终不能免俗走向感情常见结局,”

迟帘面色骇然地打断:“他不会!”

章女士不再言语,她让情绪不稳的儿子一个人自我平复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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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帘那一声几乎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腿软地蹲下来,脑袋磕在茶几上面,身上的大衣进门到现在都没脱,里面已经被冷汗打湿。

用四年换一辈子,看起来很值。

“我不分。”迟帘说。

四年跟一辈子比是短,可跟四天比就长了,那会有难以估量的变数,他不敢赌,他承担不了除幸福以外的任何后果。

章女士给了先生一个眼神,让他来,他喝了口她的冷咖啡,从她手上接走引导青春期的儿子工作,这比什么大项目都难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