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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疵觉得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恶,这辈子才心甘情愿地冒着暴露的风险给情敌叫救护车,还要在所剩无几的亲信掩护下潜入医院,陪着看都看不见的鬼魂。

亲信们拦过他,拦不住,即便他父亲还在世也做不到这点。

“会没事的。”林疵在洗手间绞尽脑汁地安抚,“这医院有个‘只要住进来,阎王爷都要掂量’的说法。”

陈子轻蹲在墙边啃手指甲:“都开洞了……”

林疵来回走动,皮鞋在地面擦出冷硬声响:“开洞了也没事,他本身就是借尸还魂,跟常人不一样。”

陈子轻焦躁万分地嚼着指甲碎片,口齿不清地说:“那又怎样,我不也是借尸还魂破洞死的。”

林疵见不到他,听不见他的声音,却好像能跟他交流上。

“岳起沉死了还能换身体,所以才敢那么乱来。不像我,只有一条命,想疯都有顾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没了。”

林疵不合时宜的茶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被陈子轻阻挡在外,进不到他的私密空间。

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林疵躲进隔间。

等人走后,他立即出来问道:“加蓝,你还在吗?”

“加蓝?”

林疵欲要往外冲,他的太阳穴跳了下,想起来自己冲出去也不会看到鬼魂在哪,神经末梢不禁出现了衰弱的征兆。

“还在吧,我能感应到你。”林疵沉沉吐气,镜子里的他身着蓝色工作服戴,口罩拉到下巴底下,是男护士打扮,他把工作服的领子整了整,“医院阴气很重,到处都是鬼魂,鬼比人多,你别乱跑,免得撞到什么厉鬼被欺负。”

陈子轻不啃指甲了,他开始揉发疼的肚子,林疵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会儿他根本没精力跑,站起来都费劲。

肚子不但疼,还流血了。

又流血了。

陈子轻蹲不住地坐下来,任由自己坐在血泊里。

“岳起沉那么做,你很感动吧。”林疵忽然说。他知道加蓝的死因,岳起沉在同样的位置制造出类似的伤势,无非就是感你所感,痛你所痛。

要是旁边有湖,岳起沉也会带伤跳进去,把差的那一点补上。

疯子。

林疵自我嘲弄,他贱比不上,疯也比不上,怎么可能赢。

下辈子他要是再遇到像喜欢加蓝一样喜欢上的人,可别再有岳起沉那样的疯情敌。

“你没走吧?”林疵有点神经地在洗手间里四处环顾,把水池底下跟一排隔间都查看了一遍,“还在的对不对?”

陈子轻没法起来,搞出点动静回应林疵,他头上身上都在滴水,湿淋淋的。

真服了。

动不动就体会死时的痛苦,还要面临疑似死亡重现的症状。

陈子轻利用吐糟转移向他袭来的溺水窒息感。

林疵接了个电话,他挂断道:“手术室的灯亮着,手术起码要做大几个小时,你别急。”

陈子轻一个激灵,他赶紧跟222说话,看能买上什么救命药。

林疵年纪轻轻就提前进入更年期,他一个人在洗手间里碎碎叨叨婆婆妈妈了半天,哪怕得不到半点动静。

“我听说鬼需要吃香烛,我可以给你……”

林疵又接电话,这次他的面色变得凝重:“邱晁来了,我得撤了,我晚些时候再过来陪你。”

顿了下,严肃地叮嘱道:“加蓝,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鬼魂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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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捂着肚子往外跑。

林疵到洗手间门口时,像是感觉被一阵阴风撞了下胳膊,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是加蓝吗?是你吧,你慢点,邱晁不会拿岳起沉怎么样的,他现在是对方的侄女婿。”

林疵还想说什么,迎面过来几个医护人员,他摁了摁口罩,低着头快步离开。

陈子轻跑到手术室外面,瞪着和院长说话的邱晁。

院长见邱晁的话声一停,不明所以。

“您老忙去吧。”邱晁目送院长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转身扫视四周,“我怎么感觉到我家宝贝了。”

下一瞬,邱晁的目光就落在长椅上:“原来在那儿坐着呢。”

他挥手让几个保镖站远点,径自去长椅上坐着:“幺儿,怎么自己先来看你大师侄,不跟爸爸一道?”

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是痛失爱子悲伤过度,不能接受现实的可怜父亲生活在幻想中,得了癔症,要挂精神科,得到专业心理师的辅导。

陈子轻缓过肚子的剧痛,在长椅另一头坐下来,他前倾上半身,手臂撑着腿,用没了血迹的双手捂住脸。

“爸爸也很意外。”邱晁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医院会尽全力抢救的,别阿弥陀佛了,这时候还是要信医学,佛祖帮不上。”

中年人宠溺道:“好好好,你念你的,爸爸不该说你。”

陈子轻恨自己长了耳朵,他无意间捕捉到邱晁眼里一闪而过的嗜血,眉心拧了拧。

邱长锐怎么还没把邱晁咬死呢……

僵尸不是那么好做的,方法没用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变异后拥有意识的僵尸。

陈子轻再看邱晁,邱家根基庞大,外表看着一如既往的繁荣,不受人员伤亡的阴霾侵蚀,内里其实已经烂空了。

一掌舵的人心术不正,如今还在努力摆脱巫术反噬的路上,船能航行到哪去。

.

邱晁没多待,他是个大忙人,坐了会就走了,但他留下保镖在医院,让他们陪着自己的儿子。

保镖们对他的言行举止见怪不怪,没当场吓疯。

陈子轻起初没把保镖们当回事,他们不是傻子,哪可能不清楚邱家摊上了厉害的事情,既然他们还留在邱家做事,说明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直到他瞧见其中一人鬼鬼祟祟地默念什么,凑近才听清念的是——观世音如来佛王母娘娘玉皇大帝保佑我。

陈子轻:“……”

那碎碎念的保镖被同事发现,几人眼神一交流,找了个地儿说悄悄话。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邱董待我不薄,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上哪儿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

“我也没打算走,邱家确实死了不少人,但我又不是邱家人,况且我妈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算过命,我八字非常硬。”求过天上各路神仙的那位保镖自信满满。

“别搞得人心惶惶的,邱氏前几个月轻松就吞了林氏,现在简直如日中天。”

“不说了,站岗去了。”

他们互不信任,生怕对方偷偷去跟老板告密,导致自己死于非命走不成。

陈子轻摇摇头:“你们联手啊,团结就是力量。”

都这会儿了还对同事心生猜忌,结局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陈子轻不会同情哪个。

深夜岳起沉的手术才做完,他睁眼就看到了他的心上鬼,虚弱到一个字音都没发出来昏睡过去。

第二个中午,岳起沉再次苏醒,他的眼珠刚转动,左边就响起声音:“我在这儿。”

陈子轻探头,把自己凑到岳起沉的视线范围里。

岳起沉的眼睫轻颤几下,恍如隔世。

“你感觉怎么样?”陈子轻紧张地问道,“哪儿难受你就说。”

岳起沉嘴唇微启,陈子轻马上把耳朵贴上去,听到他缓慢道:“我想你……亲我。”

陈子轻发出亲嘴的声响:“好了,亲了。”

岳起沉苍白的面部一抽,这是亲消毒水,还是亲我?

陈子轻跟他对视,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犹犹豫豫地说:“虽然这不是你的身体,但你既然在用,就不能任性妄为。”

岳起沉赌气地把眼睛合了起来。

“你看我啊?那我走了哦。”陈子轻说,“我真的走喽。”

床上的男人瞬间睁开眼眸,发现他没走时,眼底还有清晰的慌张。

“耍我玩干什么。”岳起沉气息很弱,“你随便说句话,就能把我当猴耍。”

陈子轻抽抽嘴。

岳起沉输液的手动了动:“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陈子轻心里一突:“没,没啊。”

岳起沉眯眼:“没吗?”

陈子轻不慌不忙:“你用脑子想想,我是一个鬼,哪来的药。”

岳起沉喘息道:“我用脚趾头想,你没给我吃药,我肚子都破洞了,哪还来这么多体力说话。”

还有他昨天早上起来,面颊也不怎么肿了,到上午就全好了,按照正常现象,他扇那么多下,没那么快消肿。

陈子轻做出深思的表情:“可能是你天赋异禀吧。”

岳起沉皱眉:“那不是形容屌的?”

陈子轻:“……Ok。”

他屁股一歪就坐到了床边,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你这次吓到我了,以后别乱来了。”

那画面比自己经历枪击可怕千百倍,犹如身临血腥恐怖现场,到现在陈子轻都没法走出岳起沉的自残自虐行为带给他的冲击。

岳起沉把脸偏到窗户方向,闷闷道:“是你先吓到我的。”

陈子轻无力反驳。

“不过你吓我是因为我没看紧你,保护好你,所以你怎么吓我,我都不该吓你。”岳起沉看向他,“对不起。”

陈子轻露出笑脸:“原谅你了。”

岳起沉微扯没什么血色的唇角:“我好累,我睡一会,你就在我床边。”

“知道了,我不走。”陈子轻哄着说,“睡吧。”

岳起沉闭上了眼睛。

病房静谧又安宁,阳光洒在玻璃窗上,暖洋洋的。

陈子轻望着岳起沉这张还不熟悉的脸,深感他原来的皮相有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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