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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一拍手:“坏事了,我忘了每天的甩鞭子日常了,我明晚零点前得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愁死我了。”陈子轻干着急,脸都耷拉了下来。他见周今休咀嚼食物的姿态并不轻快,更谈不上享受,呆了呆,小声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通常活人感知不到魂魄的存在。周今休全程正常进食,他回到房间就按着胃部,额角渗出冷汗,唇泛白,指尖冰冷刺骨,胃不断地发疼痉挛。

陈子轻感觉自己体会过压力太大带来的生理机能笨瓜,他是个普通人,周今休不一样。

周今休面临的,不知是怎样的重创。

陈子轻抹了把脸,他尝试着让周今休发现他的存在,可不管他碰什么东西,都穿过去了。

“妈的。”

冷不防地捕捉到一声嘶哑的粗口,陈子轻一怔,他看向侧躺在沙发上,面朝里面的年轻男人。

此情此景,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眨了眨眼,走过去扒在沙发背上,探头看闭着眼眉头紧皱的周今休。

一看就是许久。

·

周今休后半夜没睡,他用力攥着领带夹,眼里熬出一根根血丝,天没亮就一个人离开了秋水湖。

当晚,灯红酒绿的酒吧里

陈子轻坐在周今休旁边,看他点了杯牛奶喝,傻眼道:“你又不担心我了?”

“还有心思过来维持人设呢……”

陈子轻嘀咕了一句,理性告诉他,周今休的第三重身份为国为民,确实比小情小爱重要。

不多时,周今休带了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去酒店。

周今休径自去沙发那边,他周身全然没了在酒吧的放松慵懒,浮现出来的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戾气和压抑:“开始吧。”

“我才刚进来,一口水都没——”

男孩被一击阴森森的冷眼钉在原地,那眼神很不正常,是发疯的前兆,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点。

“施主别急。”

男孩脱下风衣,里面竟是一件红布金线的袈裟,而他的背包里是佛家所需物品,他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和尚。有头发的和尚,还俗了。

陈目瞪口呆,几秒后,他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周今休不死心,还是想把他招出来。

自己做不到,就找了内行。

“我接到施主的电话,还让我乔装过来,我想肯定是跟紧急的事情。”和尚面带微笑,“所以我只是简单收拾下,就立刻赶过来了。”

周今休没有半分寒暄的迹象,天知道他都多怕那个灵魂不在了。

现在他的所有表象都一碰就碎。

他因为这个突如其来得意外,意识到那灵魂的重要性和意义远超他想象,他如同行尸走肉。

周今休把需要给那人招魂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周今休的叙述,和尚点头道:“关于招魂的法事并不复杂。”

“但听你说,你的朋友似乎是被人害死的,那就有可能是怨鬼了。”

“如果是招怨鬼的话,恐怕……”

“应该不会。”周今休嗓音干哑地打断道,“我有种直觉,他并没有变成怨鬼。”

“好。”和尚双手合十,“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开始吧。”

一个简易的法坛很快就摆好了,佛像以及香烛一应俱全。

和尚拿着佛珠念了一会经文,以后便拿出一个装水的铜碗。

“施主滴一滴鲜血在碗里。”

“嗒!”

周今休刺破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坠入碗中。

血珠随着水波左右摇晃,聚而不散。

“施主,请你想出你那位朋友的样子。”和尚吩咐道。

周今休阖起眼眸,脑海中出浮出了去年十一月至今的一幕幕。可他只清楚庄惘云的皮囊,没见过那个灵魂的真实模样。

而周今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濒临狂躁的时候,陈子轻其实就在他身边,从昨晚凌晨到现在,一直在他周围。

陈子轻静静的站着,看着和尚,也看着周今休,他一时没想清楚待会儿要是真的现行,要说点什么。

“不行。”周今休睁眼,“我不认识他。”

和尚愕然。

周今休双手拢在面前,阴沉的眉眼掩在冰凉的掌心里,低不可闻地重复:“我不认识他。”

几个字背后,给人一种极大的涩然,周遭空气像是被抽走,氛围有些窒息。

陈子轻抿嘴,不知道嘀咕点什么好。

“那就想象。”和尚掐佛珠,“你想象你要见的人。”

接着就补充:“要诚心,一心一意,不能走神分心。”

周今休的右手假肢按着左手腕部指甲刀留下的伤痕,再次合起眼。

时间分秒过去,就在陈子轻以为无望的时候,

“施主果然不是怨鬼。”和尚口诵佛号,抬头看向陈子轻笑道。

“你的朋友想见你,请施主进来吧!”

说着和尚一抬手里的铜碗,陈子轻的魂影随即没入其中,碗里血珠也瞬间化开,无数的血丝交织,最终竟成了张人脸。

陈子轻跟俯视过来的周今休四目相视,和尚能看到他,周今休却只能看他在水里的影子。他难掩激动:“今休,我……”

周今休蓦然按住碗口,他仿佛重获新生,全身骨节都在作响,微抖的上半身深深地弯折下来,高挺的鼻子贴着水面,如一个吻:“你是谁?”

陈子轻后知后觉,自己的灵魂是真实的样子。他心惊肉跳冷汗连连。

我的妈呀,我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咳,我,今休,我就是,”陈子轻瞥着自动走开的和尚吞吞吐吐,他解释不了,又觉得周今休是明知故问,索性就说,“是我。”

周今休眼神深不见底。

我认识你了。

我们初次见面,我却有种久违的感觉,灵魂都在亢奋地发出嗡鸣,多荒唐奇妙。

你能被和尚的术法招出来,说明你和我想象的相差不大,甚至有重叠吻合点,比如你的眼睛,和我想的一样清亮。

好半晌,周今休缓慢道:“原来你长这样。”

陈子轻阻止周今休往下说,生硬道:“别的我们可以慢慢说,得快点找到严隙,是他布的阵。我担心他有被灭口的风险,他没了,阵破不了,我就回不去了。”

他试图拿到主动权的样子既心酸又努力。

“应该有两个阵,一个在老宅,一个在秋水湖,还是要找严隙。”陈子轻撇去不言而喻的部分,自顾自地说。

周今休凝视碗中人脸,任由他暂握主动权,等他说完才开口。

“你作为一个孤魂野鬼,不能进别的躯体?”

陈子轻欲言又止。

周今休不易察觉地将他的五官刻入脑海深处:“只能是庄惘云的躯体?”

陈子轻心说,是啦。

周今休眯眼:“舍不得庄七爷的财富和权势?”

陈子轻摇头。

“是吗。”周今休说,“那就是,”他慢笑一声,轻悠悠道,“有目的,有任务?”

陈子轻:“……别问了。”

“好,我不问。我动用手上资源,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严隙,做你传话的媒介送你回到庄惘云的身体里,”周今休目光灼人,“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样,这笔买卖,你做不做。”

陈子轻顿了顿:“那我随便说个名字,你也不知道真假。”

周今休笑起来:“是啊,你看,你轻易就能骗到我。”

他把手伸进混着淡淡血腥的水里,仿佛进入水中魂魄的身体里,深放片刻才直起身,将那只湿淋淋的手擦在脸上抹在唇边,任由水珠随着他带笑的眉眼滚落。

“所以,稳赚不赔的买卖,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