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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渝唇边的烟掉在了地上,星火擦着地面溅出细碎火花,风一吹就灭了,他没意识到自己腰杆挺直,威风八面犹如一条被主人牵着的大型犬类。

“商少陵,其实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没必要再说一遍。”

沈不渝不认为他是在挑拨离间,一个冒牌,还不值得让他跟商少陵交锋,他实话实说罢了。

“就是那么回事。”沈不渝耸耸肩,后颈有湿热的呼吸,他绷了绷脸,妈的,在这时候勾引他,在敛之的墓前。

沈不渝向后看,他压低嗓音,森森地警告道:“别玩恃宠而骄的伎俩,玩不好就是个小丑。”

陈子轻更小声:“我跟商医生说话呢。”

潜台词是,麻烦你别插嘴。

陈子轻的视线越过沈不渝黑沉的脸去看商少陵:“商医生,你在不在这里说啊?”

墓园周围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响,气温比黄昏时分下降了不少,冷飕飕的,附近一座座墓碑都在旁观。

商少陵的理性跟神智濒临瓦解,面色愈发苍白:“你要我怎么解释,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

陈子轻抱着胳膊还在身前搓搓,他没踮脚,就从沈不渝的肩旁探头,直直看向立在原地的商少陵:“那我问你,就你朋友,沈先生啊,他说的替身这回事,我能不能当真?”

商少陵整片后心一阵阵泛冷发潮,他深呼吸,嘶哑的声调里隐隐有几分往常的温柔:“敛之是我的初恋,他身边有不少优秀的人,注意不到我,是我单方面的爱慕他。”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告白,在哪里告白,他就离开了,他在我对他的情感最浓时离开,我遇见你那天,刚好是他走后的第七天。”

商少陵指尖蜷缩,他不知陷入哪段回忆中,面容惨淡苦悲,眉间拢出很深的阴影:“我承认,我对你,始于你这张像敛之的脸。”

陈子轻了然地“哦”了声:“然后呢?”

商少陵弯着的背部慢慢直起来,昏暗夜色蒙住他模糊不清的五官,他再次祈求,已经到了低声下气的地步:“你过来点,你到我身边来,我再和你说剩下的部分。”

“别,”

他顿了顿,卑微道:“别站在我以外的人背后。”

尽管陈子轻知道这话不是冲他说的,商少陵神智错乱,把他当徐小少爷了,但这一面的商少陵是陈子轻没见过的,也没想到过,他拧了下眉心,抬脚从沈不渝的身后往外走。

却被沈不渝扯了回去。

力道太大,他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骨发出钝痛。

真服了。

陈子轻坐在地上,仰起脸,望着几步之外独自崩溃的商少陵,其实他肚子快饿扁了,只想赶紧吃点东西,热乎的东西,他压根就不想滚进狗血故事里,领个路人甲乙丙的剧本。

“当初我看到你,以为是他回来了,所以我倾尽全力把你从死神手里抢夺回来,让你留在我身边。”商少陵的眼眸依然没抬起来,他呢喃着,宛如贴着耳朵说情话,“可是,随着我们朝夕相处,我……”

沈不渝徒然吼道:“敛之在听!”

商少陵的眼睑痉挛不止,他这几年从没来墓园看过敛之,一次都没有,哪怕是敛之的忌日。

他没脸来。

当年他带着悲伤和符踏进了敛之的灵堂,符是锁魂的符。

见符不起效,他动了偷尸的念头,他想把尸体偷走藏起来,让敛陪着自己。

他也为这个疯狂的念想付出了行动。

只是中途出了意外。

墓里根本就没有敛之的骨灰,那是假的,被他掉包了,敛之的骨灰在他那。

本来是在的。

敛之的第二个忌日那晚,他把自己灌醉神志不清,将敛之的骨灰吃了……

商少陵的视野里,墓碑前好像站着个人,怨恨憎恶地看着他,他气息猝然粗乱,眼神惶惶痛苦,眼眶红得要滴出血来。

商少陵踉跄几步,闭上眼睛单膝下跪,手攥住心口那片布料脆弱地一声声喘着,他的身形晃了晃,往前栽到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往旁边一倒,不动了。

陈子轻目瞪口呆,干嘛呢,沈不渝晕完,商少陵晕,一个两个的怎么说晕就晕,身体这么不中用的吗!

他望向沈不渝,恍惚地说:“商医生晕啦。”

沈不渝凉凉地笑:“我看是心里有鬼。”

陈子轻抓抓头发,商少陵心里有没有鬼,为什么在墓园那么反常这事先不说,眼下他得离开这儿,晚上了,这地方到处阴森森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毕竟他的体质比不上从前,阳气不怎么旺,虚着呢,容易被阿飘入侵,他想到这,脚步就离徐小少爷的墓碑远了点。

沈不渝看他快步走到商少陵面前,皱皱眉道:“你不是要他在这儿跟你解释,不解释就不跟他回去,要去我家睡觉?那还等什么,走吧。”

陈子轻蹲下来,发现商少陵面上有层水光,湿淋淋的,不由得怔了下:“他解释了。”

沈不渝冷哼:“解释完了?”

陈子轻噎住。

沈不渝眼神犀利:“你没想过不跟他回去,只是作一下?”

陈子轻支支吾吾:“那也,也没有啦。”

沈不渝嫌恶道:“少他妈撒娇,你跟我了吗,就把自己当回事。”

“……”陈子轻要烦死了,“沈先生,我不和你说了,你走吧,我自己想办法。”

沈不渝过去拽他手臂:“别给脸不要脸,走,去我家睡觉。”妈的,满嘴谎话的东西,早上在他跟商少陵谁长得帅之间选他,晚上就利用他钓商少陵,当他沈不渝是大善人?给他的白月光当替身,跟给商少陵的白月光当替身,有什么区别。

陈子轻被拽着,他挣扎不成,学沈不渝吼:“徐敛之,徐小少爷听着呢!”

沈不渝猛地松开对他的禁锢,骂了声,踉跄着怀抱相册,跪到敛之的墓前忏悔反省,喉咙里细听还有压抑的哽咽。

整这死出给谁看呢?

陈子轻抽了抽嘴角,他去摸商少陵的西裤口袋。

摸到手机,拎起他的袖子,让他的手指掉在屏幕指纹锁上,解了锁就联系他的下属。

“阿嚏——”陈子轻揉了揉鼻子,他早上出门穿的外套被迫落在沈不渝的车上,想拿回来,还有他的手机。

“沈先生……”

沈不渝凶神恶煞地吼:“没看我在跟我的宝贝敛之说话?”

陈子轻:“……ok。”

行行行,打扰了。

他瞟了眼地上的商少陵,把人敞着的长风衣脱下来给自己披上,好了,不冷了。

.

陈子轻回到公寓就脱掉长风衣丢椅子上,泡了袋芝麻糊喝,他喝完把杯子一放,起身去客厅。

扶商少陵回来的下属站在那儿:“陈先生,二少他……”

“等等。”陈子轻打断,他穿过客厅去厨房冰箱找出一盒酸奶,干掉,然后又去客厅晃。

下属再次出声:“陈先生,二少……”

“等会儿。”

陈子轻摆摆手,他四处搜找,让他找到一袋面包,袋子里的两片都进了他的肚子,他才去看商少陵那下属:“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吧。”

下属还真就放心的丢下主子,转身离开。

商少陵个高,手长脚长的,他躺在沙发上,看着憋屈可怜。

吃了也喝了的陈子轻终于有空看一眼商少陵了,他走到沙发前站了会,用力去掐商少陵的人中。

商少陵闭着的眼睛缓慢睁开。

陈子轻马上就拿开手,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人中上被掐出来的深红指甲印:“你醒啦。”

商少陵没反应。

陈子轻把手在他眼前挥挥:“能认出来我是谁吗?”

商少陵定定看他,从下到上的角度,像信徒虔诚的仰望自己的神明:“子轻。”

陈子轻清楚,商少陵压根就没回魂,魔怔着呢,他装作没发现:“看来你意识是清醒着的,那我去洗澡睡觉了。”

衣服上出现一股阻力,他垂眼瞥去,动了动嘴角:“对了,我的手机跟外套都在沈先生那儿,你找个时间帮我拿回来。”

似乎是听他提起情敌,商少陵的眼底闪了闪,将自己抽离出某种难言的境地,回到现实中来:“当时在墓地,我晕过去了,有些话没有说完。”

陈子轻捂了下心口,真心累了,他敷衍道:“回头再说吧。”

“我想现在说。”商少陵笑着拍拍旁边,“你坐这里,子轻,你坐。”

陈子轻看了看商少陵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忍着吐槽坐了过去。

商少陵双手放在腿上,轻轻地开口:“随着我们朝夕相处,你在我眼里就跟他分开了,我分得清你和他,请你相信我。”

陈子轻左耳进右耳出,面上露出将信将疑的姿态:“你真的能分得清?”

商少陵眼还红着:“能。”

陈子轻指着自己的左手虎口:“那你为什么会对我虎口这颗痣那么在意,还想摸。”

商少陵的侧脸线条隐晦地僵了僵。

陈子轻迎上他慌乱无措的表情,自问自答:“因为徐小少爷的那里也有颗痣。”

商少陵弓起腰背,扣在一起的十根手指用力到发白。

陈子轻随口提了个事:“在岛上那时候,你给我准备过一身不适合我的衣服,是给徐小少爷量身定做的吧。”

商少陵的唇角泛起苦涩可悲的弧度,让人不忍再和他计较下去,他睫毛颤动着,回避道:“算上你昏迷不醒的时间,我们认识已经有三年多了,我希望以后你再有什么事想我告诉你的,不要站在别人身边或者背后问我,那种画面我不喜欢。”

“关于敛之,你给我时间,我会将他忘记。”

陈子轻讲话挺直白的:“我又不是要逼你忘记他,我对你没意思的。”

商少陵涩然:“是我想你能帮助我拿掉曾经那份没得到过回应的感情,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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