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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搞?

陆哥走了,陈子轻就问小助手。

【会对所有涉及NPC的数据进行清理和修改,并用其他数据进行覆盖。】

陈子轻捏着被泪水跟冷汗浸湿的纸巾,集体去掉那块记忆啊?

那在他体验绝症期间搞定的两个任务目标呢?沈家没沈不渝,谢家没谢伽月?只有他知道他们来过这世界?

或许商晋拓也会有记忆……

陈子轻的身子艰难地起来点,冲着垃圾篓抛纸巾,陆哥作为他的监护系统,感觉很久没上线带他了,什么原因来着?

噢,想起来了,陆哥生了病,请了病假,手底下的宿主会随机分配到同事那里,444好奇他这个奇观就来会一会他,三哥像是纯粹的帮他打破零记录。

现在陆哥回来了,想必是病好了,那怎么也不带他呢?

难道是他在续未完的任务,规定不能由系统跟随,包括自己的监护系统?

话说,陆哥生的什么病啊,康复后的性情变化不小,陈子轻记忆里的一潭死水,正在咕噜咕噜往上冒泡。

还……

给人一种好神经的错觉。

可能是陆哥生病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受刺激了。

……

一串脚步声打断了陈子轻的思绪,沈不渝不知从哪带着满脸水汽回来,话不说一句,就低着头走到立柜前,把口服的药拿出来给他。

“我待会儿吃。”陈子轻哭多了眼睛肿成核桃,他嗓子破了,嘴里有血腥气,“先放着吧。”

沈不渝问:“还拉肚子吗?”

陈子轻揉了揉肚子:“好点了。”

沈不渝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让人买了送来。”

当然有啊,鸡腿,红烧肉,大猪蹄,甜点……多死了。陈子轻把嘴角一撇:“没有。”

“那我去客厅。”沈不渝说,“你有事叫我。”

陈子轻望了眼沈不渝塌下来的肩膀,眼皮耷拉下来,他吃了药,很快就睡了过去。

沈不渝从客厅过来,站在床边看他:“睡着了就不痛苦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

沈不渝情绪崩乱地抹脸,商少陵命好,死得痛快还死得早,不用体会这些。

那窝囊废凭什么那么好命。

沈不渝红着眼睛咬牙切齿,想把高高挂在天上的老天爷活活咬死。

老天爷笑他天真。

.

陈子轻没睡多久就咳醒了,他不停的咳嗽,咳得全身颤动,陷下去的脸颊因为急促的呼吸染上一层红,病服领口里的脖子细得像是能一折就断,青色血管突突的。

咳得一身冷汗,陈子轻换了套干净的病服,就剩一口气了的感觉,好像看见鬼差向他走来,手里的勾魂锁甩在半空,掀起一股死亡的风。

沈不渝给陈子轻喂水,他咬着吸管慢慢喝:“我想剃个光头。”

“明儿让人来给你量头型,”沈不渝的心脏被攥了一把,“定制几款假发让你戴。”

“我不戴假发,我就光着。”陈子轻虚虚地喘着气,“光着舒服。”

沈不渝调笑:“给我当镜子?”

陈子轻说:“你别强行贫嘴了行不行。”

沈不渝唇边弧度消失,苦大仇深地把他换下来的病服拿走。

陈子轻断断续续地睡了会,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干熬到天亮,迎来第三天的化疗。

沈不渝先是在客厅等,之后受不了地跑到走廊,最后连走廊都待不下去,觉得病房里的痛吟血淋淋地黏在他耳边,食人肉的毒虫一般钻进他耳朵里,朝他头脑钻,要把他的脑袋吃空,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坐在路边石阶上哽咽。

对大多人来说,得了癌症,治疗最大的问题不是经济,是身体。

不管是多好的体质,都撑不住化疗和肿瘤癌细胞的残害,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不是心态好就能解决的,不是一回事。

沈不渝了解得越多,就越绝望,癌症是治疗,还是不治疗,怎么治疗,都会有遗憾,许多癌症病人的结局都指向一点——坚持下去,不放弃,并不能看见奇迹。

专家团那被叫老师的老头今早过来时,头发白发都比昨天多了几根。

敛之的病情发展太快,老头的心态已经和敛之刚住院时截然不同,如果敛之背后没商家,经济不允许,老头多半会劝退,劝他算了,别治了,在没有特药的情况下,过度的化疗会适得其反。

沈不渝身边没人患癌,朋友亲属里一个都没,他生平头一次近距离体会癌症的可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迎接死亡的第一感受是恐惧,第二感受是痛苦,第三感受是不甘,敛之到哪一层了?

当属于他的死亡快要来临,沈不渝不信他能释然,能感到摆脱病魔的解脱。

沈不渝在等敛之亮出底牌,他希望他有。

一个神秘的灵魂,怎么会没有底牌,沈不渝抬头看住院部大楼,自从敛之开始化疗以后,谢伽月那残废就没去看过他。

这是学到了商少陵的精髓,也窝囊上了。

同样窝囊的还有商晋拓。

只有我,只有老子是个硬汉,是个能扛事的爷们儿,别人吃不了的苦,他吃。

手机响了,沈不渝一看是家里长辈,直接按掉,一小护士来找他,提醒他给身上的伤处换药,他眯眼盯过去:“弟弟这么关心病人。”

小护士满脸娇羞。

沈不渝犹如吃了上万只苍蝇,他心上人都快死了,他妈的还有人想勾搭老子,这是对他爱情的侮辱,对他人格的践踏。

.

陈子轻第一次化疗结束的时候,脸肿了,脖子也肿了,他总是吐,瘦了很多,换掉病服穿上的衣裤显得空荡,胳膊腿都细细的,风稍微大点都能把他吹跑。

沈不渝站在病房看商家下人为他收拾物品,深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全都浸满了权势金钱无处可用的不甘心,还有无奈。

谢伽月已经在前几天出院,压根就没到出院时间,他就不住了。

如今他在小洋楼。

沈不渝的属下跟他汇报说,谢伽月剃掉头发穿回僧衣,身上一股子呛人的焚香味,似乎日夜烧香。

当时沈不渝冷嘲热讽:“佛祖有什么用,老子才不求佛祖。”

转头就连夜去寺庙,跪在佛前磕了几个响头,捐了一大笔香火钱。

沈不渝的目光锁住背对他趴在窗边的单薄身影,一闪而过把人推下楼,自己也跟着跳下去的悲观念头。

啪啪——

两声脆响突兀地响起,陈子轻在内的病房一众都看向声音来源。

沈不渝脸上两个巴掌印,他瞪着迟迟不叫出底牌的人,陈子轻被瞪得一脸莫名,也回瞪过去。

两人互瞪。

“先生,东西都收好了。”管家扶着陈子轻,“我们走吧。”

陈子轻揉揉瞪酸了的眼睛,任由老人为他戴上毛线帽,走出病房时,他说了声,“快过年了吧。”

一时间没人说话。

陈子轻咳嗽,大家瞬间就活跃起来,又是叫医生又是问他怎么样。

.

沈不渝连家都没回,直接就住进商家,他是钦点的护工,有这个待遇,商家老小没人说闲话,众人也没那心思。

这个年没过。

陈子轻的左手不能动了,开始发肿,沈不渝快疯了,他终于提起那个梦,眼前人一直不提一个字,他只好自己提了。

“你是谁?”

陈子轻才勉强吃下几个汤圆,整个人恹恹地,不说话。

“怪不得你不承认你是徐敛之,你的确不是。”沈不渝笃定,“你也不是陈子轻,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陈子轻的眼睑抖了抖,他不意外沈不渝能联想到这上面。毕竟他在沈不渝的梦里露了一手。

他意外的是,这话竟然没被屏蔽。

沈不渝凝视他有点浮肿的脸:“跟我说实话吧,我保证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带去阴曹地府,不说给第三个人听。”

陈子轻依然不说话。

沈不渝喉头艰涩地滚动着,低低吐出一句:“那我换个问题,你的癌症会不会好?”

陈子轻摇头。

沈不渝的胸膛起伏变快:“然后呢,你这副身体活到头,换一副身体继续?”

陈子轻笑了笑:“我哪有那本事。”

旁边喘息渐粗将要失控,陈子轻怕沈不渝发神经,就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没骗你,我真换不了,就这一副。”

沈不渝哑声:“什么意思?”

陈子轻喘不上来气,沈不渝迅速在他鼻腔里插上管子,让他吸氧,他嘴巴一张一合:“我不是说了吗,命到了,我这个人是很信命的。”

沈不渝大脑一片空白:“所以你……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陈子轻没否认。他记得他和沈不渝说过,说他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都是要走的,那时候他向陆哥请求主线任务暂停的申请已经被批准,他是在对沈不渝告别。

倒不是沈不渝这个人在几个目标里多特别,是他当时想和任务世界的人告个别来点儿仪式感,而沈不渝恰巧就在他身旁。

沈不渝俯身凑近他,在他耳边问:“那你想带走什么行李?”

新鲜的说法让陈子轻一怔。

沈不渝吊儿郎当般挑起眉毛:“我?”

陈子轻咳了起来。

沈不渝及时拿出帕子递过去,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照顾起病人已经熟练,哪怕他身上的伤处没痊愈,休息不好,吃不好,睡不好,要到极限了。

看到帕子上的血迹,沈不渝眼睛通红,手不住地抖动,他上辈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辈子馋一个人的身子馋出执念,遭了报应。

陈子轻虚弱地叫他名字:“沈不渝,我还有多久?”

沈不渝双唇抿成一条冷冽锋利的直线。

陈子轻自问自答:“应该没多久了。”他的呼吸里含着铁锈味,“我有心愿未了,你帮我。”

沈不渝攥住掌中带血的帕子:“什么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