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她不免叹息,想起往日种种。

人这辈子其实怎么都是活,在汝城宁家后宅里妯娌娘子家长里短是活,跑到皇城来谋取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并享受着万人奉承也是活,后一种终究更舒坦啊。

亲朋的这用心,别管虚情假意,这怎么看着怎么舒心。

她享受着这琼花的雪白干花,到底是收起来,夹在了妆匣中好生放着,每日看看,也觉得心情好呢。

之后她才拿起信来看,这信是族长写的,里面提到了族中种种,又说已经收到皇太孙殿下的信,族长几位年轻后辈要筹备着进京了,一切都遵从皇太孙殿下的意思,还说起二伯娘以及其它几位族长长辈也要跟着进京,帮着料理诸般后宅事,下面说起种种安排。

宁家在皇城曾经置办过宅院,只是如今久不住人了,到了皇城后也要收拾收拾,到时候先住那里。

至于皇城的买卖,以后也要做起来了。

族长还提起希锦家的掌柜,那洛掌柜自然要跟着进京,除此之外,还挑选了几个能干的伙计,都会随着一起来。

希锦见着这情景,倒是觉得还算妥帖。

宁家人会过来一些,族中出钱,会安置在宁家以前置办的宅院中,传出去也不至于说她母族是来打秋风的,不过在家中诸位郎君前途上,阿畴肯定会不着痕迹地帮衬着。

她再次将这前前后后盘算了一番,越发感觉到了自己距离这皇城的中枢更近了一些,会感觉真真切切地,以后自己的人生是改变了的,甚至可以说是把整个宁家都改变门庭了。

不说阿畴那里是有意帮衬着的,就是官家那里,显然也有意提拔。

官家做出这种考量,估计是为了阿畴着想,阿畴如今真正能倚重的只有陆简,但陆简那性子看着不阴不阳的,也是势单力薄。

所以以后阿畴若要坐稳那个位置,必须培养自己的嫡系心腹,而自己作为正妃,自己的母族,阿畴的妻舅等,便是最可以提拔扶持的了。

这种既不会威胁到阿畴的帝位,又会一心帮衬倚靠着阿畴。

当然了,从自己角度,其实这样也是好的。

宁家的诸位郎君自然是存着私心,想沾一些好处,但有族长管束着,必是要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若想谋个长远,便必须依附着自己,自己的位置坐得稳,宁家才能长治久安。

从这点来说,他们必须为自己着想,帮衬着自己。

希锦如此想来想去,也是叹息。

她原本不过是宁城后宅小娘子,便是看看戏文话本,也觉得那些遥远得很,谁曾想有一日自己竟然登上了戏台,少不得多想想了。

她又继续往下看,族长那封信中却是提到了希钰,说希钰也要跟着来皇城。

原来自从希锦来到皇城后,希钰闹腾着,怎么也要退亲,费了不知道多少周折,总算是退亲了。

退亲后,族长其实是有些觉得没脸,宁家在汝城是大户了,做事是有些讲究的。

希钰和人家订亲,如今宁家出了贵人,仿佛要发达了。

结果这还没发达呢,就开始要悔婚,倒是有些嫌贫爱富的意思,总归不太妥当。

所以这次希钰要跟着过去皇城,也就随她了,盼着她能在皇城找门亲事,就不要回去汝城了。

希锦看着这个,都是没意外,希钰本来就看不上她那门亲,她才不甘心嫁,少不得闹。

而这个时候,宁四郎也传来消息,说是邀请了霍二郎上门,到时候会过来拜访。

希锦听此,也就不多问,只说让宁四郎和阿畴提吧,宁四郎顿时心领神会。

毕竟霍二郎当年和希锦订过亲的,传出去也不好听,希锦如今位置尊贵,自然不能再和霍二郎有什么牵扯了。

阿畴听得这消息,倒是也没什么大反应,只说让命底下人采买食材,仔细筹备,招待霍家二郎的。

希锦听了,其实心里也是喜欢的,毕竟都是老乡,打小一起长大的,如今在这燕京城繁华之地,也能有个照应。

当然了,她面上不显,阿畴这个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小心得很,谁知道他干嘛非要提拔霍二郎呢。

她只能装傻,随他吧,反正她是不知的,和她无关!

于是这几日,她反而约了莫三娘还有嘉福帝姬,一起看看蹴鞠,赏赏花景。

要说这皇城中的贵女到底是有许多情趣,比她昔日在宁城的日子更为悠闲有趣,譬如去那北山子茶坊夜游吃茶,去那瓦舍勾栏听那新编的戏文杂耍,去那郊野踏春放风筝斗百草,或者聚在谁家,一起吃茶投壶,总之锦衣玉食,有着说不清的乐子。

这其中,希锦发现,陈宛儿也慢慢融入其中,总之偶尔玩耍时,也都会叫着她。

纵然众人多少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她爹那里到底身份不同,在这皇城里贵女之间的交际其实还是看门第,看家中父兄的身份。

陈尚书身份摆那里,陈宛儿到底在这交际圈子中有一席之地。

到了这一日,因是东岳天齐仁圣帝的圣诞,这是掌管天下人生死的神,在各处都有行宫供奉香火,燕京城也有三处行宫,一到了仲春下旬开始,燕京城百姓便报祭神灵,许愿祈福,有那进献信香的,有那为带枷重囚犯积德消业的,也有各商行铺户用异果名花来呈献以求一个财源广进的。

莫妃娘娘提起来,说是今年官家在圣君行宫设置了道场斋蘸用于祈福,声势浩荡,场面宏大,内外命妇并各家小娘子估计都要过去看看。

希锦听着自然也觉得有趣,往年她在汝城,虽也有行宫,但那行宫到底是狭小,并不若皇城这般盛大,倒是正好看看热闹。

阿畴听闻,正好这几日得闲,便说要陪着希锦一起过去。

希锦道:“如今认识了几位姐妹,本说要一起去的。”

阿畴挑眉:“嗯?认识了姐妹,倒是把我扔到一旁?”

希锦便笑,揽着他的胳膊道:“说好了要一起吃茶的!”

阿畴道:“之前便说好,等来了燕京城,带着你去郊野逛逛,踏青赏春,只是到底太忙了,竟没顾上,这几日我正好有空闲,陪着你去郊野,住在我们在郊野的庄子中,那庄子距离圣帝行宫倒是不远,我先把你送过去,你自陪着姐妹玩耍,我带着芒儿在庄子骑马,等你玩过了,便过去庄子找我们?”

希锦听着自然感觉极好,其实她倒是想学学骑马呢,到时候可以让阿畴教自己。

她看到燕京城有些娘子会蹴鞠,也会学骑马,这里市井间的风气其实比汝城来得更开明呢。

于是到了这一日,希锦命人置办了各样异果,又购置了彩画钱幡,过去行宫祈福。

而阿畴早早准备了厌翟车,因如今希锦身份不同了,又是公开出行,那厌翟车自然不同以往,那车设有紫色团盖和帐幕遮挡,并有翟羽以及彩色丝帛,看上去华丽异常。

待到上了那车,入眼雕纹都是龙螭,又见横辕上有香柜,并设有香炉、香匮、香宝等。

这还是希锦头一次乘坐这厌翟车,难免好奇打量,芒儿也东看西看,这么看着间,芒儿指着那马道:“马好看。”

希锦看过去,这马确实不一样,赤红色的骏马,脸上戴了铜面罩,头上插了翟羽,马前面还装扮了彩带结与胸铃,威武华丽。

她便觉有趣,不过又觉得太过高大:“那我们在庄子骑马,也是这样的马吗?”

阿畴道:“我让人调了御马,有矮小一些的,可以让你和芒儿骑。”

希锦和芒儿听着,自然都喜欢,满心期待。

骑马呢!

他们往日在汝城都没见过几匹马,马原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随便用的。

现在却能随意骑马了!

一家子这么说笑着,那厌翟车已经出了皇城,此时正是仲春时节,却见护城桥上游人来往如蚁,更有那彩船画舫穿梭于护城河上,夹杂了颜色鲜艳的旗伞、花篮、闹竿和鼓吹等,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越发感慨这皇城之繁华,远不是寻常地方所能比的。

厌翟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抵达了阿畴在郊野的庄子,因头一日阿畴已经吩咐过了,庄子自是早就打扫过,并有庄上奴仆管家前来迎接,希锦也很快安置妥当了。

之后阿畴带着芒儿过去骑马,希锦便出去圣君庙中和众贵女汇合,今日来的倒是齐全,几位帝姬,莫家的几位小娘子都在。

甚至连陈宛儿也在。

自从上次希锦和陈宛儿说开了,又狠狠给了陈宛儿一些没脸,这陈宛儿倒是消停了许久,听说不怎么出门了。

至于这次过来,还是因为这次的道场设斋祈福是由那陈尚书主办的,她爹在这里主持,掌管诸事,她自然也就跟着过来了。

这次过来,她倒是话多起来,还说大家若要吃用什么,尽管说一声,这边道场上下他们家来了许多人,尽管使用就是。

大家自然客气几声。

如今那陈尚书倒是很受官家倚重,大家犯不着得罪,是以明知道皇太孙妃娘娘和陈宛儿不和睦,也不好说太给陈宛儿脸色。

希锦自然也感觉出来了,这小娘子多少日不见了,如今倒是翘起了尾巴。

甚至陈宛儿见到她时,虽依然恭敬见礼,但那眼神中多少带着些淡漠。

反正彼此都挑明了的,就好歹装装样子,不至于当场给对方没脸罢了。

希锦心里也是暗笑。

心想这孩子是个傻的,怎么着自己也是储君妇,她爹陈尚书再是掌权,难道还真能另立山头博一个从龙之恩吗,如今官家意思明摆着,那韩相都不敢说什么,陈尚书更不能。

结果就这小娘子,她非看不惯自己,以后她还想讨什么好果子吃?

自己这是没和阿畴告状,若告状了,那后果——

想到这里,希锦都开始同情这傻孩子了。

而这时候,郊野春山如黛,日和风暖,更兼这人贺丰年,民乐雍熙,一眼看过去,那是看不到尽头的花团锦簇,众位小娘子一个个打扮得花红绿柳的,在奴仆丫鬟的簇拥下,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希锦因如今身份不同,倒是有许多小娘子上前,都想结交拉拢的,便是几位帝姬和她也都亲近。

事到如今,那什么齐云社蹴鞠,那各样诗社画社茶社,都恨不得把她拉进去呢。

这么说话间,因嘉福帝姬问起芒儿来,希锦便也照实说了,嘉福帝姬按照辈分,是阿畴庶出的姑母,便也直呼其名,道:“这我知道,那是三哥哥在外的庄子,如今给了畴儿,那庄子风景倒是好,有大风车,还有活泉,仿佛还养了一些灵鹊?”

她这一说,大家都觉有趣,于是大家说说笑笑起哄,希锦见此,也就没推脱,说一起过去庄子里游玩。

于是希锦便吩咐身边人,过去给庄子说一声,让提前准备,杀鸡宰羊,再弄些稀罕野味来招待客人。

大家说说笑笑时,那陈宛儿却道:“我晚间还得回去,到底是不便,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看过去。

希锦也看过去,却见那陈宛儿略低着头,抿着唇儿。

旁边几个小娘子,有那不知情的,便笑着道:“干嘛不去,既是太孙妃娘娘邀请,这天大的好事去哪里找,还不趁机过去瞧瞧!”

陈宛儿面上微红:“只怕是太过搅扰呢。”

希锦见此,心里好笑,想着她若真不去,直接不去就是了,却故意在众人面前说这些话。

她要这面子,自己非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