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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嬉皮笑脸道:“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当兵的天天守着个破石头城,和尚似的,多没劲。看看人家东郢,逢年过节都有青楼妓子犒劳三军,啧啧,这待遇,我还不信你们就一点儿不眼红!别假惺惺了,不如跟着我们一块儿投奔新东家!”

边防将士个个脸色铁青,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扶刀怒目而视。

百来号人顺利离开灰白巍峨的边防要塞,进入东雪陇道。

这一处谷道地处两片墟海之间,南北凶邪交汇处,是一处凶险要道。

“趁着没凶邪,大伙快走!过了陇道,便是东郢!”

人群一阵欢呼。

李守备亲自率了一队边防战士“护送”这一行人。心中极为不齿,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却又忧心着扶香姑娘,不得不跟近些。

扶香姑娘已经完全忘了刚才“吵架”的事情。她乐呵呵地四处张望,时不时摸摸身边人的衣裳,担心人家着凉。

“这个路滑,姑娘伙子们,慢点走,不要着急摔跤喽!”

薄薄的雪层下面,是黑乎乎、琥珀状、凹凸不平的大道。

踏上这条道路,凤宁心头莫名一凛。

放眼望去,前方黑白相间的世界,充满了阴沉肃杀的气息。

秃毛崽抖了抖翅膀,悄声跟凤宁咬耳朵:“我感觉这个路上全是死人!”

它的感觉没有错。

凤宁看到了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立碑。

“X年X月X日,二十七人战死,阻凶邪于此线。”

“X年X月X日-X日,二百九十八人战死,阻凶邪于此线。”

“X年X月X日-X月X日,一千零七十人战死,阻凶邪于此线。”

越往前,碑越密。

碑叠着碑。

凤宁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她知道脚下这条路是怎样铺成的了。

石碑间时不时能看到风干的祭品和纸扎的花奠,写着一串串名字——这是幸存的将士们纪念自己的战友。

新纸叠旧纸。

旧纸零落成泥,当初祭奠战友的将士,或许已经变成了新纸上的名字。

气氛冷肃,除了脚步声,渐渐再无其他杂音。

“哈!笑死个人了!”

一片静默中,穿越者陡然发出的声音显得犹为尖利。

她指着路边几处奠纸,摆出一副抓到了天大错处的表情,示意周围人看。

“看看,看看!这上面都写着什么——贺天宁等十四名兄弟、章平等二十名兄弟、冉念等一百四十名兄弟……”她撇嘴嘲讽道,“所以是我们女子不配有姓名?怎么,在昆仑女子就要低人一等?真垃圾,看看人家白玉京……”

凤安冷声打断:“有没有可能这个是阵亡名单。”

“阵亡名单怎么了!”穿越者梗起脖子,“你是想说英雄都是男的呗!女的就不配呗!你是男的天生就该做少主,我就不配呗!呵!呵!”

凤安:“……”

扯半天,原来惦记的是这个。

“你怕是不知道,阿爹是从奶奶手里继承的位置。”凤安面无表情,阴阳怪气,“一天到晚张嘴叭叭叭,有这么多时间,不如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这样难道不香吗。”

穿越者给噎得不轻:“你!”

凤安其实也没见过奶奶,听阿爹说,奶奶是太爷爷几个崽里面最像太爷爷的昆仑凤。

一只超级威猛漂亮的大凤凰。

太爷爷“战死”之后,奶奶便继承了昆仑君之位。

可惜每一代昆仑君都难逃战死的宿命。

“哼!”穿越者顾左右而言他,“别岔开话题,我说的是他们写的这个纸——我们女的就活该低人一等,就活该白白送命,死也白死,真是笑话!”

“哈哈哈哈——”

一道极其清脆悦耳的笑声传来。

“让我瞧瞧,是谁在咒我们姐妹死啊?”

只见一列列战马从雪岭间跃出,犹如神兵天降。

领头那位身姿矫健,面容姣美,只见她旋身立马一个亮相,大红披风在身后飒飒飘扬。

一面旌旗迎风招展,绣有“娘子营”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只见这位女将军身后,近千战马排列齐整,令行禁止,气势非凡。

清一色英姿飒爽的女将士。

领头的女将微微眯眸,身上顿时泛开淡淡的煞气。

李守备上前招呼:“阎将军。”

“老李。”女将缓缓瞥他一眼,懒洋洋偏着头,等他解释。

“咱们娘子营,数战连捷,近三年来,阵亡者零!”李守备大声道,“是全军的楷模和榜样!”

阎将军轻轻一扯唇,笑容凌厉,风华耀眼:“与其长眠于此,不如活着杀敌——老李,我这身本事,你们可还有得学!好好学着,别把自己名字糊到纸上去了!”

身后一片大笑声响起。

有豪迈,有娇俏,有清越,有软糯。

形形色色的女子,个个芳华绝代,璀璨夺目。

穿越者以为抓到错处,高声叫嚷道:“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亏你们还笑得出来?!你们还是不是人!”

女将们笑得好大声:“战友若泉下有知,不知多替我们骄傲!”

“将士投身报国,蛇鼠倒嚼舌根。”

“可笑,可笑。”

“哈哈哈哈——”

扬鞭纵马,踏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