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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最怕冷啊。

叶伏秋后退,不肯要,摇头拒绝。

就在这瞬间,面前的祁醒看着她,目光空然,竟说了一句。

“秋秋。”

“你不要我了吗?”

叶伏秋再也忍不住,落泪喊他:“祁醒!我不是!”

轰然——梦境颠倒。

她往前踏一步,直接回到了霄粤湾,诀别他的那个早上,公寓楼下。

警车和救护车的警铃声交织在一起,吵得震耳欲聋。

警察把塑料的黄色警戒线拉开,乌央乌央的人群被拦在外面,挡住她的视线。

周围有医务人员往人群中央跑去。

围在四周的居民面色惊愕,指着里面窃窃私语,手机摄像头高高举起。

叶伏秋那一步甚至还腾在半空没落地,痴傻地看着躺在那警戒线里的人。

祁醒躺在地上,车玻璃碎了一片,他的血顺着零碎的玻璃无声蔓延着。

他眼睛紧闭,已然没了生机。

叶伏秋倏地睁眼——!

后背瞬间冒了一层汗。

面条汤味飘在房间里,萦绕她的鼻息,这样人间烟火的踏实气味,让叶伏秋噩梦后的惊慌一点点落了地。

开开合合的余光里,一抹宽阔的背影站在开放式小厨房忙活。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把身子撑直,一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这才意识到,自己眼见不是幻想,是真的。

叶伏秋刚睡醒,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无助又懵懂地望着祁醒。

他没察觉她醒了,在厨房里忙得正欢,小灶上煮着面,他正切菜和速冻虾仁和肉丸,像是想给她做个什锦汤面。

祁醒挽着袖口做饭,因为厨具都是按照她的身高置办,对一米八七的男人来说就有些矮窄了,所以他只能弯腰低头,高大的背影有些憋屈。

但认真。

叶伏秋没见过这样的他。

摘腕表,挽袖子,为一人扎进烟灶中洗手作羹汤的祁醒。

那么生动,真实。

那颗天上的星星,真的兜了一圈,又砸进了她的世界。

她捏着被角,悄声翻身下床,一步步靠近厨房,靠近那背影。

没什么是比噩梦结束后,亲眼看见他就健康无虞地站在自己面前更强劲的特效药了。

这一记强心药直接打在她心里糜烂的结痂处,让她心跳不止,让她鼻尖耸动。

叶伏秋不自觉地抬起双手,似乎是想去抱他。

想站在他身后,搂他的腰,靠他的后背。

想让自己无依无靠的心跳,彻底找到那个栖息地。

就在这时,在灶火噪音中听见动静的祁醒回头,瞧上几步之外杵在那儿的叶伏秋。

她倏地收手。

有股被抓到的心虚。

凌晨夜间,两人的目光在夜宵香味里对接。

家室独有的踏实温馨暂时柔和了所有隔阂。

祁醒把小灶的火放小了一点,手里还握着筷子,“不睡了?”

“你那个……”叶伏秋饿得难受,咽了下口水,小声问:“是给我做的吗?”

他舀了半碗的汤面,放在餐桌上,“你睡着觉都喊饿,特别凄惨。”

叶伏秋:“……”

绝对是胡说八道。

“我不经常做饭,你先试试能不能吃。”

叶伏秋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喝了口汤,暖得她五脏六腑都展开了。

她嚼着绵软的龙须面,汤的味道也刚刚好,好像是用番茄炝了锅的,酸酸甜甜,特别香。

面前撑着桌板的人一直盯着她,叶伏秋抬眼,对上祁醒略有期待的目光。

她咽下面,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一直会。”祁醒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和肉都挑个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点生疏,“梅女士怕我独立以后饿死,从小就学做饭。”

“就是平时没空。”

叶伏秋点头,这些,确实是家常便饭的手艺,不精致,但管饱好吃。

她喝着汤,呼着热气又问:“阿姨这些年都好么。”

“好。”祁醒吃得很慢,多是看着她,“家里所有人都好。”

叶伏秋点头,继续吃。

氛围一下安静了好久,只有筷子碰碗的进食声响,此起彼伏,无比和谐。

祁醒举着筷子在碗里挑着,始终打量她淡白小脸,“怎么不问我。”

叶伏秋停顿一下,没抬眼,“你不就在我面前。”

“看着挺好。”

祁醒气音轻哼,规矩放下筷子,往后一靠。

“刚才还抱着我哭个不停。”

叶伏秋又被他噎得没话说。

他的癔症,他的残破,现在成了两个人共同的痛处。

她不知该怎么提及,或者是,就不该提。

可是面前的人却率先开口。

“我没事儿了。”

叶伏秋嘴里还吸着一条面,意外地抬起头,和一桌之隔的男人对视。

她在这房子里住了快一年,几百个日夜里,从没想过有一天,心心念念刻在心里的这个人,能出现在这里和自己缩屈在这小厨房里吃夜宵。

“什么……”她迟疑。

祁醒给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告诉她,他正在说的话题,就是她心里想着的那个。

“是真没事儿了。”

当年他屡次伤害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仇恨未报,唯一能开口的父亲也去世。

祁醒的癔症……从何而解啊?

叶伏秋想不通这点,所以不信,捧着面碗恂恂道:“……你骗我的。”

祁醒无奈,偏头一笑:“我骗你这个干嘛。”

“精力发泄,吃药,催眠,物理治疗,心理治疗。”他眼神发空,似乎在回忆这四年的所有经历:“骗自己从没发生过也好,重新把自己放回去再经历一遍也罢,都是手段。”

“你见过陈医生给我做催眠是吧。”

叶伏秋点头。

就那么一次,但当时祁醒很抗拒,陈医生说没什么效果。

“催眠也分很多种,引导病人回到创伤场景里,或面对,或修改记忆。”

“不管我怎么做的……”祁醒看着她,突然伸手把毛衣撩起来。

在看见他精壮腹肌之前,叶伏秋马上抬手挡住眼睛,急着:“干什么你。”

祁醒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维持着把衣服撩到一半的动作:“挡什么,看看啊?”

“叶伏秋。”

“我身上早就不添新伤了。”

听到这句,叶伏秋不敢置信地一点点把手放下,看向他。

怎么会。

这,这四年里,除了发展事业筹谋扳倒祁二叔,他和陈医生都做什么了?

祁醒知道她心里的脆弱,再次认真明确地告诉她:“你不用再害怕什么。”

“可你。”叶伏秋把筷子放下,“当时你明明病得很重。”

命悬一线,随时可能……

“嗯,所以想知道怎么做到的么。”他唇线微勾,像是又在织起什么陷阱。

叶伏秋点头,就这样轻易踩了进去。

祁醒坐起身,双臂撑着桌面探过去,拉近与她对视的距离。

然后悠慢调侃地开口说:“让我重新追你。”

“我就都告诉你。”

……

祁醒走了。

睡饱了觉,叶伏秋没听着闹铃起来,而是被门外嘁嘁喳喳的吵闹声弄醒了。

她怕外面出事,套上一件外套揉着眼睛开了门。

结果一开门,瞧见外面一堆行李摆着,垃圾成片,那对住在隔壁的男女正不嫌丢人地在外面撕打起来。

“好啊你!被裁了不找工作,甜言蜜语哄我交房租就算了!还敢外面偷人!”女生气得满脸通红,抓着还包扎着纱布的男人乱打,“搞谁不好你搞我一个办公室的!那个贱人做了几十页PDF发在工作群里!我脸都丢光了你让我怎么待!”

“你……”女生哭着:“你跟我做的时候,拍我那些照片,视频!你都发给过谁!!说啊!!”

男人一脸没话说,被她打得不耐烦,挥开她:“不处就不处!栽赃什么!不是我发的!喝多了谁拿我手机我哪知道!!”

“报警!我要报警!”女生抓着他头发薅,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叶伏秋都看懵了,一挪视线,又看见站在旁边微笑看戏的陈私助。

???

陈私助看她起来了,笑着拎起手里的早餐袋子,“叶小姐,我是来送早餐的。”

外面太乱,叶伏秋赶紧把人领进门,小陈怕不合适,就站在玄关不进去。

“这是祁总特地让我给你带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他解释:“总部有事,他临时飞霄粤湾了,留我在这随时听你安排,他说快的话两天回来。”

叶伏秋想到最初遇到他,他也是跟律师说自己不能在滨阳久留。

不能久留的人,昨天却堂而皇之说要重新追她。

叶伏秋挥散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接过袋子,“门外那出,不会是祁醒干的吧?”

小陈微笑。

叶伏秋:“……”

是他没错了。

小陈解释:“哦不,叶小姐,那是我干的。”

叶伏秋:有区别吗!??

你们“主仆二人”谁出手不都一样!

“他惯有的手段,如果是本来就不值得同情的人。”小陈摇头,他也早就染上了祁醒那样的性格,果断无情,还有点小恶劣:“那就不如闹开了大家都看个乐。”

“那两人马上就会从这里搬走。”他说将租赁合同给叶伏秋看:“从即刻起,这套改装房的其余两间,使用权全部归祁醒先生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