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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她握的是匕首,其实她压的是手链◎

洛婉清没有说话,她只紧张握着刀,盯着面前看不透深浅的人,揣摩着他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与他一战毫无胜算,只能拖到等谢恒过来,于是思考着如何回话更能拖时间。

然而李归玉却仿佛在那一刻看透了她,神色冷淡几分:“他不会来。”

洛婉清目光骤凛:“你做了什么?”

“你因何发怒?”

李归玉却没答话,只盯着她的眼睛:“担心还是害怕?”

“与你有什么关系?”洛婉清握着刀柄,低喝:“你到底做了什么?!”

听着洛婉清的话,李归玉没有出声,过了许久,他压了情绪,转过头去,只道:“我不想与你争执,走吧。”

“去哪里?”

洛婉清警惕盯着他,却还是跟上他的步子。

李归玉总归是为了兰花令,现下应该是去流风岛入口的位置,如果谢恒能自救,一定会到进入流风岛的门前等她。

她跟在李归玉身后,李归玉感受着她跟随的步子,走在前方的神色不自觉温和几分,开口道:“柳司使来江南有些日子了,可去过旧地?”

“这个山洞怎么回事?”洛婉清不想与他叙旧,直接开口。

李归玉放缓了步子,提着花灯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为她照亮脚下。

他倒也没恼她不应声,反而耐心解释:“谢悯生极擅机关阵法,这是他的九曲回廊阵,我们在阵眼,一切由我操控,等时辰到了,我们就走。”

“什么时辰?”

洛婉清疑惑,李归玉声音淡淡:“流风岛门有特别的开启时间,一刻钟后大门才会浮出可以嵌入兰花令的凹槽,这时候放入兰花令,大门才会开启。”

一刻……

洛婉清看了怜清一眼,毛团仿佛是知道她的心思,振翅一动,就听李归玉道:“这只鸟要不要活?”

怜清瞬间合上翅膀,李归玉看了后面一人一鸟一眼,仿佛是看透他们的心思,冷淡道:“谢恒来不了。”

“你想做什么?”

洛婉清观察着周边,李归玉平静回答:“这是我的事情。”

“这个阵眼你怎么知道?”

洛婉清知道他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就带着怜清记录着路线,观察着规律。

之前在监察司学过机关阵法,但都学得很浅显,此刻她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完全猜不出去处。

李归玉听着她的话,慢慢解释:“当年在江南我便知道流风岛在这里,我很早之前曾经来探过,早就找到阵眼了。”

“殿下在江南倒也没白呆。”

洛婉清嘲讽,李归玉沉默下来,片刻后,他平静道:“柳司使大概不记得了,我在扬州呆过许多年,那时候我还是个侍卫。”

洛婉清闻言抬头,就见花灯在黑暗中轻曳,成了这黑暗中唯一引路的孤明。

持灯人的声音引入暗色,仿佛被黑暗吞噬,他语气温和,带了些怀念:“我的小姐姓洛,她是我未婚妻。”

“殿下慎言。”洛婉清听到这话,立刻冷淡出声,“殿下未婚妻是郑小姐,纵使亡故,亦不当如此忘却。”

李归玉没有理会,冷静纠正:“是洛婉清。”

“殿下这话……”

“别说话。”

李归玉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他眼神和平日一样死寂冷淡,但仔细看,便隐约察觉似乎带了几分哀求。

“你让我说一次。”

一瞬间,洛婉清从他身上看到江少言的影子。

嘲讽的话突然开不了口。

她骤然意识到,原来李归玉和江少言是不一样的。

她没办法对江少言说出太过刺耳的话。

这一点让她觉得分外恶心,对自己的憎恨突然远高于面前之人。

看出她的让步,李归玉垂下眼帘,压住自己那点不该有的欣喜。

他转过头去,又提步往前,平静道:“六年前,她将我从东都救回来。我记得最初的时候,我脾气不好,那时候我每天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不想活,但也不想死。我只是出于本能,努力应付他们,我以为我装得很好,可有一天,我的小姐突然抱着琵琶到我面前,她和我说她要弹曲子给我听。”

说着,李归玉带了笑:“我说琵琶太难学,她为何要学,她就告诉我,因为她想让我开心。她说,她见我听《越王剑》很喜欢,所以要学会它。但她不明白,我不喜欢《越王剑》,我只是明白了,我活着的意义。”

“可她不懂,”李归玉语气温柔几分,“她没见过这世间的黑暗,纯粹得像个傻子,就真的日复一日,为我学那一首曲子。其实她为我做过很多事,江南那五年,看上去是我哄她,但其实,一直是她迁就我。她爱我。”

李归玉笃定说着,领着洛婉清刚走到一个空旷的大殿,大殿里有许蜡烛,李归玉从花灯里取了灯,开始一盏一盏点灯。

洛婉清直觉不对,看着李归玉点蜡烛,皱起眉头:“所以呢?”

“我的小姐,她爱我,也恨我,我杀了她父亲,害了她全家,我欺骗她,诱哄她,背叛她,我理当是她这一生最爱、也是最恨的人。如果她没死,她回来,她一定会来找我,杀我。”

说着,李归玉点完左侧一排灯火,旁边亮了大半。

他又转到右侧去,继续点灯。

上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明显是有高手在,宛若地震一般,让顶端上地板一下一下轻颤。

然而李归玉不为所动,他继续点着灯,温和中带了竭力克制的平静道:“可你去了监察司。我给你杀我的机会,你不来。我问你是不是洛婉清,你说不是。我一次次问,你一次次不认,可如果你不认。”

他点亮了所有蜡烛,手持最后一盏,一步一步走到洛婉清面前,他盯着她,似是在竭力克制着情绪,只问:“我的小姐,在哪里?”

洛婉清没有答话,握刀不言。

她看见了门。

带着兰花令模样的玄铁门就在前方,可是她没有看到任何使用兰花令的地方。

这是不是去流风岛的大门?如果不是,去路到底在哪里?

洛婉清思考着,不敢理会李归玉。

李归玉见她根本没听自己说话,轻笑一声,举高了蜡烛,转身让开,提醒她:“柳司使,抬头看。”

洛婉清闻言,顺着烛火方向往上,一瞬间瞳孔急缩。

几十具骷髅高挂在半空环绕,每一具都低头凝视着他们。

李归玉不自觉侧过半身护住她,盯着她脸上每一丝表情变化:“这是我从他们说你遇难的地方挖出来的。”

洛婉清瞳孔急缩,不可置信看着墙上的白骨,李归玉看着她的眼神,平静道:“我让人挖平了山崩后堆积起来的小山,把这些尸体收敛送往东都,这些尸骨每一具都是我亲手处理,可我找不到小姐。柳司使,”他抬手放在她肩头,绕到她身后,微微俯身在她脸侧,同她一个高度,一起抬头看着那满墙尸骨,温和开口,“你帮我找找,她在哪里?”

洛婉清没有说话,她愣愣看着墙上的尸骨,完全不敢想象。

他竟然挖空了一座山!

为了证明她说的假话,他竟然让人将山崩的山全部挖空,将所有尸体送到东都,又带回江南。

她以为她说得很清楚,以为他会放手。

她以为他要验证了便不会执着,他们之间只是仇人不念过去。

可他还是执着把她拖回江南,拖回那个牢狱,让她看那满墙的名字,这满墙尸骨,提醒她告诉她,过去的存在,江少言的存在。

她心一点点颤抖起来,李归玉感受着手下紧绷的肌肉,静静看着墙上的尸骨,低喃开口:“找不到是不是?”

掌下温度温暖如冬日炭火,让他在广安王府淬骨的冷都变得舒缓,他不自觉伸手往前,想要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他知道不可以,可是他控制不住,像是在夜里一次一次吸食的五石散,面前人是比五石散更成千上万倍让他难以自控的吸引。

他呼吸忍不住加重,在绝望和自责中一点一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将她缠绕进入怀中。

洛婉清察觉身后熟悉的温度袭来,她注意力全在鼻尖气息,她一瞬突然发现,他用的香料底香,还是当年在江南时她调给他的。

哪怕多增加了些龙涎香混杂压住了那点味道,可她仔细嗅时,竟然还是江少言的味道。

她脑子一瞬空白了半分,李归玉轻颤着抱上她,虚虚拥在她周身。

像是拥住失而复得珍宝,拥住堕下神坛的神明,额头抵在脖颈椎骨,轻颤出声:“小姐……”

说着,他试探着收拢手臂,指尖触碰衣襟刹那,洛婉清骤然清醒,刀锋同时竖在身前夺鞘而出,径直斩向他的手掌。

李归玉神色微冷,竟是不躲不避,一把握住刀刃将她按入怀中!

怜清惊叫飞走,李归玉捏着刀刃,看血顺着刀刃落下,疼与欢愉同时传来,他不由得神情温和几分。

洛婉清不甘用力,刀身一旋逼他放手,随即就将刀从腋下后刺,直逼李归玉身前。

刀来得太快,李归玉终于被逼旋身而起,洛婉清当即抽刀追砍而上,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李归玉手上血珠一砸,洛婉清便觉一股巨力压在刀刃。

然而她不管不顾,咬牙往上一劈,李归玉终于被逼拔剑,“叮”一声与她的刀撞在一起。

李归玉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察觉她一直护着的位置,不由得轻颤出声:“你做什么?你当我想抢兰花令?”

“不是么?”

洛婉清冷静抬眸,李归玉呼吸一滞。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旁边机关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人打开了什么门。

李归玉神色微凛,立刻认真起来,剑气轰然而下,这一剑剑势太强,洛婉清惊得疾退,然而也就是她退开刹那,李归玉一把拽过她握刀手腕,冷声道:“既然这么想那就给我!”

洛婉清闻言手中刀柄往下一转,落入另一只手,瞬间横过他脖颈,冷静开口:“公子之物,怎敢命在而舍?”

李归玉呼吸一乱,面上骤冷,剑尖直刺洛婉清门面,如灵蛇吐信,又急又快。

刀远比剑笨拙,洛婉清勉力用刀躲避着他的追刺,连连疾退。

这时上方轰隆之声渐近,洛婉清察觉这可能是谢恒,转头朝着声音方向疾驰而去。

李归玉见状紧随其后,听着洛婉清狂奔着对着顶头大喊:“公子!我在这里公子!”

这声音剜在李归玉心口。

她当他是什么?

当他要杀她,还是当他要做什么?

然而他又明白,她做的不错,他是该杀她,他做了那么多事,她怕他理所应当。

可是她为什么叫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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