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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池霭的话,池旸一下子?把铺在?方桌上的餐布抓紧。

连带着手边的高脚杯因为桌面的不稳,而呈现?出向一侧微斜的样子?。

他一字一句问?道:“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是埋葬了他们母亲生命的地方。

池旸没有把最为尖锐的后半句说出口,看向池霭的瞳孔里充斥着极速下沉的冷光。

“我已经让组长上报了公司,这次的外派工作我是一定要去的。”

相比情绪出现?起伏的池旸,池霭依然用温和的语调陈述着自己的坚定,“哥哥,我不想?欺骗你,才和你说了实?话,我已经拥有独立的能力,你实?在?不用事事为我挂心。”

气氛沉降到?谷底。

池旸的眉梢几欲压进冷凝的眼?风之中,他动了动嘴唇:“所?以你只是来通知我的。”

池霭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昨天特地查过那边的天气预报,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是晴天,只要不接连多日下大雨,就不可能出现?母亲遇到?的险情。”

池旸几乎用强词夺理的态度质问?道:“天气预报那也?只不过是预报,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就像母亲,如果她?预料到?——是这样,那她?还会跟着医院一起去吗?”

他的话音在?即将出现?“死”这个字眼?时停顿一下,紧接着用其他的词语代替。

池霭心平气和道:“哥哥,这件事我不会听你的。”

砰。

池旸站起想?要说话,袖口上的扣子?却勾住了餐布上的一根细丝,瞬间把酒杯带倒。

深红如血的液体霎时间渲染了他眼?前?的区域。

池旸伸手欲扶的动作停下——这些倾洒的红酒似乎通过他的想?象化作了另一种液体,以淋漓不堪的形式出现?在?白布覆盖的母亲的身上。

池霭见到?的仅仅是母亲被清洁整理过后的遗体。

他却第一时间跟着父亲进了医院,奔跑在?母亲推向急救室的病床前?。

无数的血液从母亲身体的破损处流出。

还处于少年时期的池旸嘴唇中发出徒劳的哭喊,可耳畔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回以断在?这里,池旸像是喘不过气一般用力地张着嘴深呼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池霭说道:“把你领导的电话给我,我会亲自打过去跟她?说明缘由,请她?取消这份指派。”

回应他的是池霭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亦站了起来,轻轻问?道:“……哥哥为什么?总是不听我到?底说了什么??”

“听话,这件事你要听哥哥的话,咱们取消。”

“——就算没了工作,也?不能去那里。”

池旸快步靠近池霭,抓着她?的小臂,清瘦的骨节陷入皮肉,带给池霭恍若枷锁的错觉。

她?沉默片刻,倏忽道:“难道哥哥从来不会觉得我们之间很不正常吗?”

池旸听见她?的话,却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茫然反问?:“哪里不正常?”

池霭的嗓音越发低沉:“哥哥的世界不应该只围着我一个人转。”

这下池旸更不能理解了:“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我是你的妹妹,可我不是另一个你,我们都?有各自的想?法和考虑。”池霭望着池旸执拗的瞳孔,“你不能总是因为恐惧和担忧,就拉着我一同陷在?过去的记忆里不肯出来。”

她?闭了闭眼?,似是不忍:“……哥哥,有时候你的过度保护欲真的让我觉得很累。”

“霭霭,你是嫌弃哥哥了吗?”

池旸加重抓住池霭的力度,像抓住一只即将破笼而出的飞鸟。

他发出小心翼翼的询问?,表情中却四散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病态和偏执,“只要你不去那里,你说什么?哥哥都?答应你好不好——你不要去。”

“……”

池霭无言以对。

她?望着灯光下旋转到?餐桌边缘的透明高脚杯,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也?仿佛立身在?卓沿之旁,只要外界再多施加一丝力道,就能坠落下去摔个粉碎。

那头?池旸还在?抓着她?逼问?:“霭霭,你怎么?不出声?为什么?一定要跟哥哥犯倔呢?”

咔嚓。

有什么?东西先在?心里破碎了。

池霭合上双眼?。

她?延循记忆里的画面,伸出右脚使劲踹向支撑餐桌的桌腿。

随着清脆的一声碎响传入耳畔,她?再睁开眼?,那个摇摇欲坠的高脚杯已经消失在?视线。

池霭第一次用力甩开了池旸的手。

她?不再勉力控制愈发激烈的心跳,转过身用背影对着池旸说道:“哥哥,所?有人都?已经揭过往事离开了,父亲、江阿姨、她?的同事朋友们……只有我们还留在?原地。”

“我不想?也?不能再过这种生活了。”

“我会搬出去。”

“短时间内,我们不要见面,彼此静一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