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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乔乔懊丧地想,沉舟一定觉得她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我……”她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不冷吗?”沉舟惊奇地问。

“啊?”

颜乔乔抬头,只见沉舟抽搐着嘴角,抬手搓了搓胳膊。

这是……见她穿着湿衣裳,替她冷。

颜乔乔:“……”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温热。

她忍不住想,能够认识殿下以及他身边的人,实在是太荣幸了。

正想着该说点什么表示谢意,便看到沉舟清了清嗓子,沉下了脸。

颜乔乔不禁紧张起来。

“殿下有令。”沉舟严肃道,“令你书面自省,三千字以上,辰时前送至殿下书房。”

颜乔乔:“……是。”

*

目送沉舟离开,颜乔乔脚步一个踉跄,痛苦地抬手掩住了脑门。

三、三千字?!

方才把脑汁绞了又绞,最终也未能凑出三百字。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房中,铺好长长的纸张,忽然想起还未换下殿下的湿衣裳。

花费半个时辰沐浴更衣、擦干头发。

刚提笔,心中觉得不能怠慢了殿下的大氅,急忙搁下笔,将雪绒大氅从浴间抱出来,小心翼翼晾到长廊下。

左右看了看,担心那些华贵细长的绒毛变色、粘连、脱落,便取来了雪白的宣纸,一点一点吸走大氅上面的水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明月已攀过赤霞株的花梢。

她做得十分认真。

终于,头发干透了,大氅打理得毛光水滑,赤霞花瓣扫得干干净净,屋里屋外每一把木椅子都放置得对称整齐。

距离辰时,只有两个多时辰了。

颜乔乔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书桌旁。

金墨被研得极润极浓,研无可研。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笔,认真写下“自省书”三个大字。

磨蹭许久,蹭出一个大墨点。

颜乔乔无言望天。

反省……若说她今日之过,那便是不慎亵渎了清风明月。

她咬住笔杆,琢磨许久,终于有了思路。

殿下的优点,她可以想出那——么——大一箩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写个几百上千字来赞美殿下,他总不好意思责备她吧。

颜乔乔嘿嘿一笑,奋笔疾书。

两个时辰晃眼即逝。

天光一点一点攀过窗棂,沙漏中的晶砂即将见底。

颜乔乔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看看绵延到卷末的溢美之辞,决定凑合——反正大限已至。

她匆匆卷起自省书,离开赤云台,赶往清凉台。

这段路她极熟,毕竟每日上下学都会经过。逢三逢七之日,还能看到少皇坐在楼台上方弹琴。

她总是目不斜视地经过,一眼也不曾多看。

今日少皇并不在。

书童将她领进书室,示意她把东西放到黑檀木桌上。

颜乔乔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去学堂了吗?”

书童年纪还小,是个白净少年,抬头看了颜乔乔一眼,耳根不禁微微泛红,语速飞快地道:“殿下入夜时收到消息,便离开了书院,并非故意失约,您别难过。”

颜乔乔:“……”

她哪里难过了?

这不是约会,是交检查!

她悄悄把手探向书桌,义无反顾地把自省书翻过一面,脸向下。

“是礼部江尚书家出了大事。”书童解释道,“您去了学堂那边就会听到消息的。”

江尚书家的大事?!

颜乔乔身躯微震,轻轻嘶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件真正的大事。

一夜之间,江尚书全家惨遭灭门,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儿江芙兰藏在柜中逃过一劫。

此案极其蹊跷,整个大院几百口人都被虐杀而死,血淋得四处都是,然而任何一个方向都找不到凶手出入的痕迹——即便是宗师、大宗师,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无迹可循。

唯一的幸存者江芙兰曾在数年前被少皇救过一命,心悦于他。

江芙兰受惊过度,不让任何人接近,只哭着喊着要见公良瑾,有什么话也只对他说。

于是少皇便去了。

颜乔乔的后背一阵阵发寒,双手止不住颤抖。

她知道,少皇今日会受伤,自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

这一日之后,楼台上再没有出现弹琴的少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