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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让陪着西美第一百货抢年货,经过妇女用品柜台,笑着说起自己当年第一次来月经时的狼狈不堪:“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不行,躲在厕所里哭不肯出去?,还好我们班主任是个?特别好的老太太,特地?给我买了新的月经带。我妈绝经得早,压根没想起来这回事。”

西美一拍脑袋:“多亏你提了一句,看我糊涂的,斯江明年也?要?十四岁了。”她急匆匆挤进柜台前的人群里:“同志,给我拿十条月经带,对,十条。”

回家路上,西美拉着善让在陕西北路站提前下了车,找到南阳路的一家烟纸店,她买了五包最贵的卫生纸,善让觉得奇怪:“为?什么特地?来这里买?”

“这个?外面没得卖,内部特供的特别软,还是以前我的钢琴老师带我来买的。十几年了,想着顺路来看一眼?,幸好买到了。”西美把卫生纸从袋子?里抽出来给善让看:“我怕斯江随我,用不得草纸,给她先买好备着。唉,你不知道,我有点过敏,用草纸就疼得不行,就这个?还能撑上几天,贵是贵,一刀纸顶一块香肥皂,那也?没办法。对了,还有上次真是谢谢你送了斯江那么多胸罩。我这妈当得真是——唉,怎么就没想起来,脑子?坏掉了。”

因为?这几刀特殊的卫生纸,斯江觉得姆妈还是关?心自己,还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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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李谷一在央视的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上唱了六首歌,其中就有被禁了好几年的“靡靡之音”《乡恋》。陈阿爷长吁短叹:“世道要?变了,年轻人的心要?更野了,失策啊失策!”他指着小小电视机对着儿孙们感叹:“这种情啊爱的,都是一种思想上的腐蚀。这几年光顾着发展经济,马路上都是流氓阿飞。年轻人不好好上班奋斗,看不上工农兵,尽想着天上掉钱就能当万元户,心思都花在不正当的地?方,人生路就走偏了,你们千万要?摆正心态,认真上班好好学习,记住了吗?”

认真看电视的斯江没作声,阿爷的话她听起来觉得怪怪的,如果一首歌一本书就能把一代人腐蚀了,那些资本主义国家不早就应该完蛋了?为?什么舅舅和那么多国内最优秀的人都还要?去?美国留学呢。

西美叹了口气:“是啊,没想到这大半年上海又?大变样了,公园里一簇堆一簇堆的小年轻,穿得稀奇古怪,动不动就去?骚扰女青年,真是看不下去?。”

钱桂华嗑着瓜子?,“切”了一声:“嗐,阿拉厂里的女同志根本不敢一个?人上街,乱得哟。几年前的控江路事件大嫂大概还不知道吧?现在比老早还要?吓人呢。”

顾西美是真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有多吓人。

“化工公司团委格一个?副书记,长得蛮好看,路过控江路,一帮流氓闹事,抢了伊手表皮夹子?,衣裳差点被剥光,几十光宁围牢伊(几十个?人围住她)上下乱摸,差点光天化日那个?忒伊了。”钱桂华压低了声音讳莫如深地?摇着头:“上头下头都被流氓抓伤了,最后出动了三?百多个?警察,捉了三?十一个?流氓。”

西美简直难以置信:“控江路?”上海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她想起斯江和斯南,突然不寒而栗,觉得自己还是打?斯南打?得太轻了。

钱桂华又?抓了一把香瓜子?:“三?十一个?才判了七个?,也?坐不了几年牢,侬港(你说)流氓会怕伐?肯定不怕呀,现在还要?混乱呢,不过那个?副书记自己也?不好——”

盯着电视机的斯江竖起了耳朵。

“她怎么了?”这下连李雪静都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啊。”钱桂华难得有被众星捧月的待遇,来了劲:“听说那个?女的平时就不安分,穿得花枝招展,九月份穿这么短的裙子?,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经常去?舞会跳舞,和厂里男领导们说话嗲是嗲得来,和女同志们说话又?是另外一种腔调,啧啧啧,你们说,要?不是她自己有问题,路上那么多人,流氓为?啥单单选了她下手?”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西美:“大嫂你说,是不是就有这种女人,一天到晚尽想着去?招惹男人,恨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她,唉,所以遇到这种事,也?不只是倒霉。后来流氓是捉起来了,没想到她家里闹腾得呀,谁家出了这种事还能当成?没发生过?摸也?被人摸过了,还被那么多人摸过,我要?是她男人也?受不了——”

西美意?识到她在暗指南红,眉头就拧了起来,顾南红再?怎么招摇,那也?是她姐,还轮不到钱桂华嚼她的舌头。

“明明是流氓的错,为?什么要?怪在那个?女人身?上?!”斯江猛地?站了起来:“她长得好看穿得好看就有罪?就活该被流氓那个??说这种话的人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