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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几乎具现化的杀机惊得满园蝴蝶振翅,无数只?织梦娘乘风而起,汇聚成一片绚烂的幽蓝色海洋!

不只?是心脏,京一语稍显单薄的身体?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柄长剑自后向前,霸道冷厉的贯穿了他的心口。

京一语嘴唇微张,低头去看,却见鲜红的血液蜿蜒在?剑身的纹路上?,缓缓连绵成一座血色远山。

卢元显的声?音在?他背后,由远及近,由男子的粗犷逐渐转为女子的清朗。

身后的人?仍旧穿着卢元显的衣袍,然而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猫一样微圆眼眸的、明丽又不乏英气的年轻女郎。

乔翎单手扶住栏杆,下颌前倾,顺势担在?他肩头上?,轻声?道:“越国公夫人?在?这里,越国公夫人?在?你身边待了一整晚,公子难道没有发现吗?”

她说:“看起来,公子你也不过如?此嘛。”

京一语感知着肩头处传来的重量,嘴唇张合几下,神情变了又变,终于无声?的笑了起来。

鲜血沿着他的唇边,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

乔翎脸上?带一点笑。

说真的,这笑容叫她此时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残忍。

因为下一瞬,她从容后退,一手抬手扶住京一语肩头,另一只?手握住断山剑的剑柄,将其顺势拔出。

地上?随之留下了一道血箭。

京一语再坐不住,跌落在?地。

“我给?了你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无数个机会,可惜你没有抓住啊,公子。”

乔翎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开?始擦拭自己的佩剑,一边擦,一边抽空觑着地上?的京一语,淡淡道:“不过这都是小?事,毕竟活的废物跟死的废物差别不大,你说是吧?”

……

千秋宫。

太后恍惚之间,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来。

那?时候先帝尚在?,武安大长公主还不是大长公主,而是长公主。

她入宫来求见自己的长嫂、彼时的天后,恳请她能够短暂的抚养一下自己的小?女儿。

天后微觉诧异:“你该知道,我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顾看一个孩子……”

倒不是亲近不亲近的关系,而是天后素日里朝政繁多,别说是夫妹的孩子,就?连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没有过多的心神去看顾。

武安长公主说:“我知道,只?是做做样子,叫神都的人?都知道她在?宫里就?够了。”

天后明白过来,难免唏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武安长公主神色无奈,叹一口气,同嫂嫂道:“她大姐姐是长女,可以承袭爵位。哥哥承继了梁氏的天赋,身负道根。这也就?罢了,还有个孪生的姐姐作伴呢,可跟她同胞所出的孪生姐姐也同样身负道根,且天赋竟比兄长还要出众,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天后会意的道:“二郎同三娘,都要往中朝去承教了吧?”

“是啊,”武安长公主脸上?浮现出一抹惘然:“琦云在?弘文馆念书,那?两个孩子一起走了,家?里边只?留下琦华一个人?,你也知道,她年纪虽然小?,但骨子里是很要强的……要是跟我哭闹也就?算了,偏还高高兴兴的送了哥哥和姐姐出门。”

作为母亲,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同父同母的孩子,本也无意去分什么三六九等,可是……”

天后理解小?姑的苦闷和怜女之情,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遂点头应了下来。

如?是过了几日,在?宫内行宴之时,安国公府的梁小?娘子得到了天后格外的偏爱,被下令接到宫中教养了。

对于外臣之女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说是教养,可实际上?,真正照拂梁小?娘子的还是天后的侍从女官们——倒不是天后偏颇,就?算是自己的两个孩子,她也没有太多的心神的看顾。

甚至于在?彼时,天后对于这个孩子,心里边是存着几分审视与忖度的。

一对孪生姐妹,只?是因为命运的一点偏颇,就?由着相同的起点,滑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道……

天后是纯粹的政治动物,只?保留有为数不多的温情,她不可自制的会去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她也曾经旁敲侧击过,试探那?个小?娘子的心思,那?年幼的小?娘子对她的疑惑感到很惊奇,但还是很认真的跟她说:“那?是姐姐呀!”

天后这才真正的对她有些另眼相待,直到后来……

太后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伤感:“谁能想得到,让中朝怀抱无限希望的琦英居然早早折戟,生死之间,反倒是她的孪生妹妹愿意叫自己的名字死去,转而顶替姐姐的身份,保住姐姐的一丝生机……”

林女官默然几瞬后道:“梁三娘子她,也是很了不起的。”

太后笑了起来:“武安的几个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

……

卢宅。

京一语倒在?地上?艰难的喘息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半张脸,可他看起来反而比先前高兴了。

“真,真不错……”

他断断续续的说:“乔翎,你比我想象的……”

乔翎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京一语,却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差很多。不过这也很合理,丧家?之犬,就?该是这个水准。”

京一语薄薄的露出了一点疑惑。

如?若不是胸腔前那?个致命的伤口正源源不断的攫取着他的生机,他想必还能彬彬有礼地朝她欠一欠身,道一句:“请多指教。”

可此时此刻,他只?能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不解了。

乔翎倒没有吝啬于解答:“你未免也过于傲慢了,京一语。”

“你利用我的秉性给?我下局,从很早之前就?开?始铺垫,但是你既不肯尊重你的敌人?,也没有尊重要被你利用的人?。”

她说:“那?个去敲诈我婆婆的无赖,是你找去的吧?”

随便在?坊市之间找一个倾家?荡产了的赌徒,告诉他一点似是而非的桃色艳闻——债主马上?就?要逼迫上?门,眼睛瞟见赌具之后,手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痒,赌瘾一旦上?来了,他什么都敢干!

哪怕是敲诈一位公府主母。

左右也是烂命一条,大不了就?是个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换成别的公府,随便一句话吩咐下去,那?个无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挥霍的,但是京一语选择的对象很巧妙——梁氏夫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是怀着一丝近乎渺茫的希望,悄悄去见了他。

她知道希望渺茫,接近于无,但哪怕是渺茫,她也还是去了。

因为那?是她的姐姐啊。

“我婆婆她,只?知道自己的姐姐出事了,但是并不十分了解她的姐姐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今又身在?何方,是死是活,家?里人?讳莫如?深,不肯提及,她只?能自己去追寻那?个答案……”

她以为那?个无赖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知了一些隐藏于过往之中的秘密,所以她出城去赴约了。

但是真的见面之后,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只?是一个纯粹的无聊之人?——那?个无赖并不知道她姐姐的真实过往,反而拿一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桃色恶闻来往姐姐身上?泼脏水,他一张嘴,梁氏夫人?便全然读懂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拔刀了。

不是因为他讲出了安国公府不堪回首的过往而被激怒,只?是因为他卑劣的胡言乱语。

可是这些隐藏在?过往之中的秘密,是无法同乔翎言说的。

安国公府的隐痛,生死不明的至亲,纠缠了十数年至今都没有被解开?的谜团……梁氏夫人?不愿将乔翎拉扯进来。

所以她只?能说“别问?了”。

“别问?了”的意思是,我有无法言说的苦衷,而不是说这是我们家?难以启齿的丑闻,你不要去打听!

京一语微露讶异。

乔翎微露嘲色:“我虽然不了解婆婆的孪生姐妹,但是我很了解婆婆,一个跟人?私奔、生死不明的同胞姐妹,是不足以叫她念念不忘多年,甚至于引为心疾的。”

她注视着京一语的眼睛,道出了那?个答案:“你知道的吧,事实上?,我婆婆顶替了她孪生姐姐的身份——她真正的名字,应该唤作梁琦华!”

京一语的喘息声?逐渐缓慢下来,眼眸里闪烁的兴味倒是愈发浓郁了。

他语序断断续续的告诉乔翎:“我一见到她,便发觉了,这,这是【牵魂引】啊……”

他问?:“你,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翎眸光微动:“有天晚上?,金吾卫在?固安原抓了许多无极的人?。”

京一语面露豁然。

他笑了起来,大概是牵动了肺部,剧烈的开?始咳嗽:“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乔翎回想起那?混乱的一夜。

她协同姜裕一处出了城,到固安原梁氏家?族的坟茔当中,寻到了梁琦华的坟墓,继而又谈论起那?稍显古怪、不符合当世?习惯的墓碑。

而实际上?,那?只?是个幌子罢了。

从那?时候开?始,乔翎就?知道,并不是真的有人?意图要对梁氏夫人?如?何,而是有人?混淆视听、用梁氏夫人?引她入彀。

因为她清楚的看到,梁琦华的坟墓里并没有埋葬尸体?,棺椁里放置的,是一整套深紫色的衣冠!

也是在?那?一日晚上?,乔翎见到了作为紫衣学士之一的桂家?三十娘子,她由是知道——原来梁琦华的墓碑之下、坟墓里埋葬着的,居然是一套属于紫衣学士的衣冠!

梁琦华,亦或者是假称作梁琦华的女子,曾经是一位中朝学士!

在?那?之后,乔翎从诸多途径当中得到了验证。

柳直和卢梦卿往越国公府去向她致谢,乔翎向他们问?起无极之事,他们告诉乔翎,此事已经转交到了中朝那?边。

需要转交,这也就?意味着,当天夜里,事发之时,三十娘子并不是去参与围剿无极邪徒的,起码在?最开?始的时候,那?并不是中朝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