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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身体也?不算太好,父子感情微薄,不几年老越国公续娶之后,他就搬到祖母处去住,见的?就更少?了。

外家远在千里?之外,小罗氏虽然爱他,但老越国公已经续娶,她也?不好时时过来的?。

陪伴他最久,唯一给予了他关爱和温暖的?,大概就是老太君这个祖母了。

可到最后,也?是这位陪伴他最久的?祖母,给他下了永远不可能拔除的?奇毒。

前半生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居然要用?他的?命去偿还!

可是那个傻子,他居然真的?愿意!

即便知道是谁害他,也?不肯戳穿,临死之前,还让她把所有的?脉案和药方,一切可以?去指证对方的?东西烧掉!

“我答应了他,不会再?去追查这件事了,可是……”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乔翎为之哽咽,难以?为继:“你为什么不肯收手啊?”

她哭道:“姜迈已经死了啊!他死了啊!这都不足以?警醒你吗?!”

她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大朵大朵地绽放,又轰轰烈烈地凋谢。

那光芒晃花了老太君的?眼睛。

她不由得?别开了视线。

乔翎声泪俱下,愤然击案道:“姜迈已经死了,但你还不肯收手!”

“他临死之前分派遗产,留给我,留给徐妈妈,留给姜裕,留给隔房的?堂弟,留给正院里?的?侍从们,留给金子,但是什么都没有留给抚养他长大的?祖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他临死之前,当着太常寺官员和紫衣学士的?面,安排好越国公府爵位的?传袭,姜裕成年之前,让我代?为执掌姜氏的?参政权柄,却略过了你,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乔翎眼眶通红,言辞不由得?激烈了起来:“姜迈才刚咽气,你就找我过去商议爵位的?事情,你把他当什么啊?他临死之前说的?话,你也?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吗?”

“找姜氏的?族老来试探我,是其一!”

“族老行事不成,又用?御史弹劾,意图用?几本?银书使我无地自容于朝堂,这是其二!”

“同样的?书籍,京兆府库房里?堆积的?像山一样高,经手的?差役都未必知道我到底拿了哪几本?,那个弹劾我的?御史,怎么能说得?头头是道?”

“因为有越国公府的?人,有我正院里?的?人看见,专程把消息捅给他的?!”

“鼓动马司业掀起国子学舞弊案,意图让我自相矛盾,主动下马,这是其三!”

“老太君,你之前可是在礼部做得?风生水起,揭一揭马司业的?老底,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你没想?到吧,”乔翎发红的?眼睛里?透出了几分嘲弄,嗤笑道:“马司业也?有私心,他想?拉包家妹妹下水,阴差阳错地替我挡了灾!”

一席话锋锐如?刀,又汹涌如?浪,堂中众人已经听得?呆住,木然当场。

乔翎将积压在心头的?愤慨与不平倾吐出去,情绪反倒眼见着平和下去了:“一不成,二不成,三也?不成,终于来到四了。这一回,您动了真格了啊。”

老太君看着她,默然良久,倏然间笑了一下:“但你仍旧没有入彀,不是吗?”

梁氏夫人原本?还浑浑噩噩,听到此处,满心骇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这是……承认了吗?

乔翎也?有些讶异。

略一思忖,又觉得?可悲。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叫自己再?哭出来:“你承认了。在我说完姜迈之后,你承认了。原来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在乎姜迈的?啊。”

乔翎紧盯着她,摇头的?同时,甩出去两滴泪。

她觉得?滑稽:“真可笑啊!”

老太君感觉到一股热意正在循着眼眶翻涌,她暗吸口气,压下那股冲动的?同时,扭头看向窗外。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想?过要害死弘度。”

那是她亲自带大的?孩子。

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很容易生病,一发烧就要烧一整夜,她整晚整晚地陪着他。

那个小小的?孩子,也?慰藉了她的?晚年。

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了的??

好像是在她的?长子去世?之后。

弘度成了越国公,因为年少?病弱,无力担负起这份权责。

梁氏要照顾她年幼的?独子姜裕,也?无心权柄,无意与她相争。

老太君登上朝堂,以?姜氏女主人的?身份崭露头角,继而大放光彩。

那真是一段美妙的?回忆,她从没有这么快活过!

在闺中做颇有令名的?甘家娘子的?时候没有这么快活过,做越国公夫人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快活过,生下儿子,有了孙儿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快活过!

可是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她不可能永远这么快活下去。

有一日,大夫来给弘度诊脉之后,很高兴地告诉她:“国公的?脉象比从前有力多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恢复如?常,可见是您照顾得?精细啊!”

高兴吗?

是高兴的?。

可是又没那么高兴。

仿佛是一记钟声,轰然敲响在她的?心头。

弘度的?身体好了。

你该把属于他的?东西交付给他了。

可是……

真的?要给他吗?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条隐形了的?毒蛇在她心头危险地吐着信子,剧毒的?雾气徐徐弥漫开来。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鬼使神差地想?:怎么就要痊愈了呢?

要是他能永远这么病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