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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无命挑起了眉毛:“哦?”

……

过了晌午,幽无命收到了消息,皇甫俊重伤赶路,并未坐车,用的是轿辇。

幽无命乐了:“真是天助小桑果!”

他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向桑不近那驾车。

她不禁有些羞恼:“放我下去呀!抱着我做什么。”

他坏笑道:“我高兴。”

还把她轻轻抛了下。

幽无命高兴了,桑不近的脸色却阴得滴水。

他把缰绳交给了亲卫,钻进车厢中,拉一只小杌子坐在矮桌对面,一身凶气,嘴里说着皇甫俊的送葬事宜,却用眼神把幽无命凌迟了千百遍。

在两个男人视线对撞的火花夹缝中,桑远远再把计划说了一遍。

“就用小妹的计策!”桑不近拍了板,“幽无命,你该去安排了。”

“你去。”幽无命懒懒挑眉,“我受了伤,动不得。”

桑不近气乐了:“哈,我怎觉着你是精力过盛!”

幽无命知道他在嘲讽自己昨夜丢人的事,径直把脸皮一扔:“大舅哥,你到是当着小桑果的面说一说,我是怎么个精力过盛法?”

桑不近:“……无耻之尤!”

他气乎乎地安排了下去。

车厢中,又只剩下了幽无命和桑远远。

她虽有一身演技,但气氛忽然沉默下来之后,难免重新想起了昨夜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禁有些脸热心跳。

“小桑果,”他的嗓音微微发哑,“今日,试试处理那火毒。”

她快速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又画蛇添足,加了一句:“只清理火毒便可。”

“嗯。”

她知道,那狸猫换太子之计只是最理想的状况,事到临头情况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如果发生了意外之外的状况,就必定要面临一场恶战。真打起来,幽无命便是己方的王牌,一定要尽最大的能力,助他伤势复原。

她平了平心绪,缓缓入定。

实体化的大脸花虽然看起来丧丧的,但其实它们比从前要好用得多了,桑远远心念一动,三株大脸花便挥舞着蔫不拉叽的叶子,开始编织出又厚又密的海带条来。

桑远远没料到的是,这火毒竟然比想象中好处理得多。

火毒遇木即燃,燃焦了几缕根须之后,她找到了对付它们的办法。

她把‘海带’中的汁液挤在幽无命的伤口上,然后把没了汁液的海带放在大脸花的叶片上摊着晾一会儿,它们就变成了脆脆的样子,一看就易燃。

她把这些易燃的薄脆海带片伸到了火毒里,立刻便有赤红的火灵蕴吐着信子爬到海带片上,她顺势一抽一甩,就能将它们抛回大自然的怀抱。

车队越过冰雪平原时,幽无命体内的火毒被清理得一点火星也不剩了。

桑远远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睁眼看他。

如今,他体内的积毒已被她治好了十之七八,就剩下皇甫俊留在右边锁骨下的那一团水毒淤伤了。

清除了火毒之后,那道久久不愈的箭伤竟是在这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脱了痂,只留下一块圆形的痕迹。

他的身体其实极其强悍,自愈能力惊人。

她有些脱力,轻轻地喘着气,倚在他的怀里。

“就剩皇甫俊的水毒了,”她微撅着唇,“亲我一下,我便有力气一鼓作气替你清理完。”

幽无命啼笑皆非,怪异地看着她。

他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人敢和他讲过条件。

他隐隐觉得她好像在某种边缘试探,却又在心中断然否定——小桑果那么笨,就只是喜欢他,单纯在撒娇而已。她喜欢他亲她!

这般想着,他的心口涌起了一团又像火又像水的东西。

他把她拽进了怀中,一面亲她那诱人的红唇,一面把大手覆在她的身上,搅乱她的呼吸。

“小桑果……我们成亲……回去就成亲……”声音哑得彻底。

迷蒙的视线对上暗潮翻腾的黑眸。

她知道他忍得辛苦得很。

……

赶在进入冰雾谷之前,桑远远把幽无命体内的淤毒全部清理得一干二净。

毒蕴一除,他立刻便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

整个人懒散而饱满,往软榻上一倚,唇红齿白,容色似玉,着实是风华绝代。

她却无心欣赏了。

虽然晋阶至灵明境,但对付皇甫俊、姜雁姬和那高阶侍卫的灵毒,已是大大地透支了她的灵蕴和精神力。将所有灵毒驱逐完毕的那一刻,她就像断了紧绷的弦一般,立时就病倒了。

她倒向来也不矫情。

如今四面楚歌,强大的敌人虎视眈眈,时刻要面对生死危机。这种时节,若是幽无命还要因为顾忌她太过辛苦而拖拖拉拉不肯治伤,那才是愚蠢至极。

所以她倒在他怀中的时候,心中倒是丝毫委屈也没有,只冲着他笑。

幽无命挂上了惯用的假笑,脸上看不出情绪,只眼尾微微泛着一点红色。

他覆在她的耳畔,低沉絮语:“小桑果,你且看我如何杀人。”

她轻轻点头,脑袋一阵眩晕。

他把一只大手重重摁在她的额头和眼睛上,强迫她闭眼休息。

他的灵蕴像刀子,不会治病,只会伤人。

……

冰雾谷中的杀局很快就布置完毕。

幽影卫和桑不近的亲卫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手,效率惊人。

一日之后,风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隐埋的吊索、大大小小的雪墙、山壁上挖出的坑洞、运送到壁中的轿辇、种种忙碌过的痕迹,尽数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桑远远仍发着烧。

桑不近购置各式物资的时候,替她重金买来一件雪兽绒毛大罩衣。

她的身体往那白乎乎毛茸茸的大罩衣中一钻,整个人立刻就变成了一只矮矮胖胖的小白熊。她今日稍有好转,又有重装在身,便忍不住想要跳下车来看看这异乡的奇景。

一见她的模样,幽无命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袍,身后背着一柄厚刃的铁刀,在这漫天飘雪的寒风中一站,既俊逸出尘,又莫名违和。

云州是极寒之地,冰雾谷是通往东面三个州的必经之路,说来也奇,一越过这座山,气候立刻便温暖了,整个云境,也只有云州是这种天寒地冻的气候。

而在这个地方,冰雪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特别凶残肆虐。整条山道都裹在了白茫茫中,大大小小的雪片在风中飞旋,山道像是无意之中抹在了白色画布上的一道不起眼痕迹。

桑远远刚一落地就滑了一跤。

雪都凝成了冰,这得有多冷。

她穿成一个球,身体又虚,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圆滚滚地就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幽无命差点儿笑岔了气。

他并没有扶她,而是长身一掠,垫在了她的下面,让她和他摔了个对眼。

她生气地挥舞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奈何穿得实在是太胖,两条胳膊就像是雪人身上捏出来充作手臂的圆球,只能在身侧徒劳地挥动。

幽无命快笑疯了。

桑远远气了一会儿,被他感染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抬腿踹他。

半晌,她的脸色忽然重重一变。

幽无命吓了一大跳,赶紧抱住她,轻飘飘地掠起来站定,一只大手猛地摁在她的脑门上,紧张地垂头看她。

“大战之前这样笑太不吉利了,”桑远远道,“若我没有料错,阿古他们肯定要在后面讲一些比如‘主君从未这般笑过,日后都能这般开心多好啊’这样子更不吉利的话。”

“噗!”幽无命抓住她的肩膀,“小桑果你错了!他们只会说——主君笑得这么开心,又有人要倒大霉。”

桑远远:“……”好吧反派的戏路摸不透。

小九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皇甫俊一行,已经踏入冰雾谷!

幽无命捏碎了玉简,整个人气质大变。

此刻,众人藏身在十丈峭壁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一行蜿蜒而来的东州车队。它们爬行在山道上,就像一队毫无半点抵抗之力的蚂蚁。

桑远远紧紧攥住了拳头,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希望一切顺利!

皇甫俊乘着轿辇,位于队伍中段。先前行军之时,轿辇四周被护得密不透风,根本没有任何刺杀之机。

而这冰雾谷却无法容纳多人并行,一乘轿辇便占据了整条山道,两名接引使只能走在轿辇前后,队伍拉成了细细长长的一大条。

眼见皇甫俊的轿辇慢慢来到做过手脚的山壁边上,桑远远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幽无命举起了手,重重挥下!

众人齐齐发力,一堵事先准备在峭壁上雪墙缓缓倾倒,大团小团的积雪向着山道轰隆滚落。

“雪崩!”

矫夫急急将轿辇放置在山道上,众亲卫祭出兵器,荡出灵蕴,将上方砸来的雪团尽数击入崖下。

飞雪弥漫,遮天蔽日。

幽无命压着眉眼,凝神望着,唇角不知不觉浮起一丝狞笑。

雪雾彻底遮挡了视线。

桑远远略有些心焦地望向他——为何还不动手?此刻难道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幽无命却像是定在了雪中一般,一动不动。

眼见,这场人为制造的雪崩便要结束,山道上稍稍恢复了一两分能见度。

幽无命终于长指一折,玉简在指间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