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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摇晃得更加厉害。

不断有冰棱自洞顶晃落下来,它们就像倒悬的刀,若是落在身上,非得扎出一个两头透明的窟窿不可。

云许舟紧抿着唇,带着桑远远向外跑。

解去了金冥雪蛾的毒素之后,桑远远只有一个感受——冷。

虽然冷,她却是果断脱掉了身上那件碍事的雪兽绒大罩衣,凝着眉眼,替云许舟盯着前方将坠未坠的那些冰柱子。

“左。”

“右。”

“退。”

地面也开始塌裂。

云许舟的雪鞭卷着那些暂时还算稳固的冰棱,借力在破碎的冰面上飞掠。

满目冰雾。

前头的冰通道中轰隆有声,云许舟放声喝道:“我们出来了,掩护我们,准备撤退!”

她斜斜飞掠,转过拐角。

只见幽无命悬在半空,头发披在身后,翻飞舞动,一只手摁在冥龙的头顶,道道青色的灵蕴自他的身体中涌出,轰入冥龙体内,在那坚冰般的龙躯中震荡回旋。

龙头已变成了木头一般的材质,龙躯和龙尾的挣扎更加激烈,桑不近死死摁着龙尾,将它抻直。

冥龙中段在冰层内扭动,阵阵恐惧的冰川断裂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灵耀境五重天以上,属木。年轻俊俏。”云许舟目光微直,语气淡定,“幽州王,幽无命。久仰大名。”

“走。”幽无命言简意赅。

云许舟甩了甩头,抛掉心头震撼,护着桑远远,掠过被木化了一半的冥龙身侧,急急向洞外飞掠。

桑不近扔下龙尾,追了上来。

冰窟晃动得更加激烈,轰隆声不绝于耳,整座巨川,仿佛已在倾塌。

脚尖点过之处,大块小块的碎冰向下底下无尽深渊坠去。

桑远远回头去望,视野中只有一片冰雾,以及偶尔冰棱坠下闪烁的寒光。

“幽无命——”她焦急地喊。

云许舟很镇定地挥开眼前的雪:“呵,还真是幽无命啊。”

不知在冰雾中穿行了多久,终于,呼吸一畅,看到了天光。

悬索在半空晃荡,云许舟抓紧了桑远远,飞扑出崩塌的洞口,向下掠了近一丈,才猛一下攥到了悬索。

她踢着震颤不休的冰川山壁,迅速向上攀爬。

桑远远焦心不已,眼睛死死盯住那正在破碎的冰窟。

桑不近已出来了,幽无命却始终不见踪影。

“幽无命——幽无命——”

眼见云许舟已带着她攀到崖顶,滚到雪堆里仰着喘气,幽无命仍是不见踪影。

桑远远扑到了断崖边上。

“小妹当心!”

此刻冰川地震仍未停止,她伏在断崖边,双手紧紧抓住那道悬索,急得眼泛泪花。

轰隆声愈烈,只见一阵白雾从那破碎的冰窟卷了出来,它已彻底塌掉了!

桑远远只觉心脏都停了下来,她抓着悬索,难以置信地望着下方。

忽有一道白影掠了出来。

黑发迎风翻飞,男人单手攥住悬索,轻轻巧巧便开始向着上方飞掠。不过三两个呼吸间,他便轻飘飘地来到了近前,干脆利落地腾身而起,稳稳站在了崖顶。

桑远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仍伏在地上,只来得及慢慢转头去看。

便看见幽无命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瞪着她,大声控诉:“小桑果!这么冷,你为什么要趴在地上!”

他疾走两步,蹲在她的面前,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看她。

“小桑果,你在哭什么?”他的唇角浮起大大的笑容。

桑远远狼狈地抬手去抹眼睛,她方才情急之下抓了满手冰雪,这一抹,全糊在了脸上。

幽无命笑得跌坐在雪地里。

他笑够了,才抓着她的肩膀,想要扶她起来。

一下却没能扶动。

“松手。”他好笑地用两根手指拎起她的袖口,抖了几下。

桑远远这才发现自己仍牢牢攥着悬索。

“……”

“小桑果!”他微微躬着身,把一张可恶的俊脸凑到她的面前,“你是在担心我,你怕我死了,让你做寡妇,是也不是!”

她把脸转向另一边。

“想什么呢!”幽无命道,“我说了,我死时,定会带上你!”

她继续转向另一边,笑着又抹了下眼睛。

幽无命身影一闪,堵住了她。

他收起了嬉皮笑脸,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抚了抚她的额心。

她心尖一悸,抬眼去望。

只见他眼神专注,一对幽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的额头,正在异常仔细地检查。

薄而红的唇微微抿着,仿佛屏住了呼吸。手指自她额心滑下,漫不经心地挑起了她的下巴,一丝不苟地左右察看。

她的心忽然便多跳了两下。

她觉得,这一刻的他,让她一点也不好意思亲过去。

明明是亲惯了的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吗?

幽无命感觉到了什么,盯着她泛红的脸蛋,眉头一动:“咦?”

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云许舟的声音:“不好,蛇毒发作了!”

桑远远急忙回神,望向后方。

只见桑不近倚在雪橇上,大口喘着气,脸色白得像雪。

幽无命揽住桑远远,掠进雪橇。

云许舟一刻也不敢耽搁,扬起雪鞭,催动六条大白狗撒蹄飞奔起来。

“无事,”桑不近懒懒地倚靠在一旁,唇角还沾着血渍,笑得风华绝代,“死不了,慢点,别摔了,当心些。”

云许舟偏头盯了他一眼,视线差点儿便粘在了他的脸上。

她发现,这一刻的凤雏,当真是迷人极了,远比方才幽无命杀蛇的时候更叫人心尖发痒。

‘完了,’云许舟心道,‘我怕是喜欢女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开头,专心驱车。此刻她也顾不上理会幽无命掉了马甲的事情,只忧心着凤雏的毒伤。

雪橇贴着冰雪飞掠,转眼间,便回到了云都。

此时夜深,街头无人。

淡蓝的光芒洒遍冰雪之城,只可惜谁也无心欣赏美景。

云许舟驱车掠入王宫,在那冰雪之城里滑翔片刻,终于‘刷’一声停在一间美轮美奂的宫殿前。

“将凤雏扶入我的寝殿,我即刻去取蛇药来治她。”

幽无命上前把桑不近抓了起来,拖着他踏上冰雪台阶。

桑远远憋了一路,直到桑不近被幽无命扔进一堆银丝被褥中时,终于‘噗叽’一下,扔出一朵太阳花。

太阳花晃着根须,爬到桑不近的脸上,垂下蔫蔫的花盘,冲着桑不近那张艳色迫人的脸蛋开始吐口水。

桑不近挣扎着撑开了眼皮。

一抬眼睛,便看见这么一个鬼玩意罩住视野,非常可疑的粘液渗了出来,拖出粘稠的丝,冲着他的嘴巴往下滴……

“嗷啊——”

滴了个正着。

桑不近想要扑腾,被幽无命一把摁住颈脉。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张嘴。”

桑不近想要宁死不屈,却被幽无命捏住下颌掐开了嘴巴,对准大脸花的花盘,接了个盆满钵满。

云许舟取了蛇毒跑回来时,看见桑不近已经爬了起来,坐在床榻边缘,脸色碧绿,一声接一声打饱嗝,时不时唇角还会冒出一个小小的绿泡泡。

云许舟倒抽一口凉气:“这……”

桑不近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扁了嘴:“你拿个解药需要去那么久吗!”

云许舟:“……”

小心翼翼地递上解药,被桑不近一把拍飞。

“用不着了!我已经好啦!”

气哼哼的模样,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云许舟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桑远远:“凤雏她这是……”

桑远远得意地笑了:“我治好的!”

云许舟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凤果方才说,替我弟弟看病……”

桑远远点点头:“我先看看,倒是未必能治。”

她一直觉得云氏男丁灭绝这件事很不对劲,似有蹊跷。

云许舟呆了半晌,忽然苦笑了下:“几百年了,若能治,云氏也不会走到今天。请随我来。”

桑不近不顾蛇毒初愈,绿着脸,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后面。

桑远远觉得他是想要看着别人也受大脸花一顿折磨,好寻求心理平衡。

云王宫之中的侍卫有男有女,好几位衣领上纹着金绣的高阶侍卫都是女子。桑远远心想,照理说,姜雁姬当家十年,也该有那么一点女子兴起的景象,然而并没有。

云许舟很快就把桑不近一行带到了一间朴实无华的大殿外。

她停下脚步,有些纠结地望着幽无命。

里面那个毕竟是云州唯一的独苗苗了,若是幽无命当真如传言那样疯,难保会不会……

“无事,”桑不近绿着脸道,“小妹就是幽无命的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