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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无命斜眼瞪着肩膀上的小金雀。

只见它生着一个毛茸茸的圆脑袋,脑袋上本有一撮呆毛,方才飞得急,被风吹成了两瓣,像是梳了个中分似的。羽毛是奇异的金色,被这西河的灯照着,一晃一晃地散发出金光炫彩,它左右看了看,忽然矮矮地蹲下了身体,长长的尾羽翘了起来……

幽无命瞳仁猛地一缩,扬起了手来就想拍飞。

桑远远眼疾手快,一把将小金雀薅到了手里。

软软的毛,手感颇佳。

她道:“它是要开屏,不是要拉鸟便!”

幽无命:“……”为什么她知道它要干什么,还知道他在想什么?

眼见小金雀选中了‘恩客’,那艘华丽飘香的大画舫迅速顺流而下,停在了距离幽无命最近的河岸边上。

白润的蚌女仙已伸着懒腰坐了起来,倚着五色斑斓的蚌壳内面,一条胳膊高高抬起,作势去抚蚌壳顶,另一手顺着肩膀缓缓向下,葱般的指尖划过玲珑的弧线,落到足踝。

垂着螓首,媚人眼波从肩臂之间飘了出来,荡向幽无命。

“噢——嗐!”岸边人群发出兴奋又遗憾的吁声。

“看看我们的小金雀哪!”蚌壳边上的彩衣老鸨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替蚌女仙择了何等俊俏的男儿郎!这,莫不成就是天注定的缘份!好郎君,您可要开开恩,千万别引得我们蚌女仙不顾一切从良私奔哟,这么一船子人,可是要靠她活命的呀!”

古往今来,多有以‘真情’为名,骗得男人倾家荡产的妓子,这彩衣娘显然深谙此道,上来便把明码标价的‘买卖’给美化成了‘缘份’。

入城之前,幽无命和桑远远都已经易了容。因为要逛这等繁华流金之地,所以没有刻意扮丑,只是稍微改变了五官形状,往人堆里一站,倒是十分醒目。

蚌女仙美眸一掠,见幽无命长身玉立,相貌英俊,气质卓然,果然如远观那般出众,心中不禁暗暗一喜。

这金雀她养了数年,早已心意相通。一眼扫去,人群里哪一个最出众,这雀便会如她所愿,停在那人的肩膀上。

她早已在为自己谋出路了。如今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命运还不是被老鸨子一手掌握?都无需如何磋磨,只要故意给她多安排几个恶心人的恩客,便够她狠狠喝一壶的。

当初入这行,也只是被金银迷了眼睛,如今钱财挣够了,便期待一位有钱有貌有势力的好郎君带她脱离苦海。

她拧动着软软的腰肢,柔若无骨地抚着蚌壳站了起来,低低地惊呼道:“这位郎君,奴是不是曾在梦中见过你?为何你的容颜,竟是这般熟悉?!”

此言一出,岸边的人群哄声愈烈。

名伎从良可是名场面,满岸人声鼎沸,癫狂不已。

“幽无命,”桑远远睨了幽无命一眼,将手中的小金雀递向他,“梦中情人哦!千里姻缘一线牵哦!去吧,见识见识勾魂夺魄的妖精是什么模样!”

她偏头看了蚌女仙一眼。

只见那女子摆出一副凄楚的,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想求幽无命带她脱离苦海,却碍于身旁恶狼环伺,不敢开口。只用柔弱眼神,便把‘我不要你的金子只要你的身子’这个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毕竟是在原著中把韩少陵迷得晨昏不分的女人,容颜自然是生得极好。她自身条件,是足够惑乱君王的。那巫族的惑术,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罢了。

桑远远忽然便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垂下头,正色道:“去吧,要‘送礼’,这便是个良机,我不会瞎吃醋的。”

说着,将小金雀往幽无命手中塞去。

她扬起笑脸,望向他。

只见幽无命怪异地盯了她一下,然后吊起了眉毛,神色满是对败家媳妇的不满:“小桑果,一斗金子!你知道能买多少云间兽?三百多头!”

桑远远:“……”

他凑近了些,嘀嘀咕咕地对她说道:“我疯了我,给皇甫俊多花一斗金子?在他身上扔一文钱都浪费好么。小桑果你知道我幽州一年税赋才多少金子?回头我让人教一教你,大手大脚花钱可不行,你得学着管家!”

桑远远:“……”不是,等等,重点是这个吗?

这是确定关系之后暴露出铁公鸡的真面目了?当初是谁假模假样拿幽灵菇炖木晶当茶喝来着?呵,男人!

她不知不觉也被他带歪了。

三两句话的功夫,二人周遭已围满了寻欢客,见到幽无命身边站着个清水芙蓉般的丽人,忍不住挤眉弄眼,脑补起一出出夺爱大戏来。

“兄台,”一个獐头鼠目的年轻公子凑了上来,“带着娇妻出游啊?肯定不太方便吧?不如我赠你些黄金,你把这雀儿让给我,如何?”

人群顿时发出嘘声,都在嘲笑这鼠目公子脑袋进了水——带着妻子又怎样,为了蚌女仙卖妻卖儿凑瓢资的大有人在,一斗黄金就能换得蚌女仙一夜良宵,这等神仙机会谁能拱手让人?况且,今日蚌女仙分明表现出了些不一样的意思,说不定这般奇缘就当真砸头上了呢?!

幽无命懒懒地睨了这鼠目青年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从桑远远手中接过小金雀,长指轻轻一抚,像是在抚个金疙瘩。

他虽易了容,但仍然俊俏非凡,一身气度风华碾压一众风流客。若说蚌女仙当真看上了此人,众人倒也不觉稀奇。

看来今日,只能看着娇花落入旁人怀抱了。众人摇着头,准备散去。

却见幽无命慢吞吞地抬了抬眼皮,薄唇一勾——

“你出多少?”

人群顿时哗然。

“二斗如何!”鼠目青年一怔之后,面露狂喜,生怕幽无命反悔,急急报出了惊人的高价。

幽无命沉吟不语。

“我出三斗!”立刻有人放声高呼。

一道公鸭嗓吼道:“一口价——十斗!”

十斗黄金!一百多斤!

桑远远脑海里晃过去一串零。

七位数!

她呆呆地抬头看了看幽无命,见他弯着眼睛,勾着唇,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就差在额头上刻个‘钱’字。

“十一斗!”又有人大喊。

“我出十五斗!”只听‘刷刷’几声,一个中年富商腆着肚皮,手中扬着金灿灿的票子挤了出来,“全境通兑的金票!”

幽无命黑眸一亮,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了中年富商手中的金票子上。

“十六!”鼠目公子气得面皮涨红,“分明是我先来的!方才不是一个个都笑话我么,此刻又来争抢,要不要脸皮了!”

那中年富商笑吟吟地道:“二十。小兄弟啊,笑话你的,和此刻在出价的,不是同一批人,明白吗?”

开口嘲笑的,是指望着一斗黄金就能抱得美人归的捡漏客。而不差钱的,早已在准备着用钱砸死人了。

二十斗高价一出,众人便开始盘算了起来。照着老鸨平日设计的那些玩法,二十斗黄金,也差不多能够换来春风一度——这钱若是给了旁人的话,到了画舫上,少不得还得再给蚌女仙备一份厚礼,以免她不高兴伺候。

这样一算,便有点吃亏了。

中年富商踏前一步,扬了扬手中金票,道:“大伙给个面子,若无人再出价,那我手中这十五斗金票,便就地散给大伙,都高兴高兴,给小兄弟的二十斗,我另出!”

好大手笔!看来这中年富商图的,便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从良机缘’。

价格本就有点偏高,此人还豪放散财,这般情形下,谁在抬价未免就有点犯众怒了。

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再无人哄抬。

中年富商得意地笑着,走向幽无命。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竹竿似的人影拨开人群,摇着把玉扇子踱了过来:“我出水灵固玉晶一匣。”

姜谨真!

此言一出,场间顿时一片寂静。

固玉晶!

一匣固玉晶的价值,堪比黄金五十斗,而且满满一匣固玉晶,并不是捧着钱就能买得到的。这种稀缺物,要得越多就越难买。

临门一脚被截了胡,中年富商的脸色阴沉得滴水。

姜谨真一出现,桑远远便把目光从金灿灿的票子上挪开,静心凝神,留意着大车周围的动静。

此地灵植密布,她很快就找到了接引使者的声音——

“固玉晶虽不是什么珍稀物,但帝君也就赠了五匣,姜世子这么往外扔,你我回去恐怕不好交待。”一个稍年轻的声音。

中年嗓音回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东州王哪里会看得上一匣两匣固玉晶?只要将那匣万年灵髓送到东州王手里,你我便大功告成。说穿了,这五匣固玉晶,其实本就是给姜世子用的,东州王心里清楚得很,哪会计较这个。”

“哦……明白了。帝君是想要助东州王破境。若东州王能借着万年灵髓之力,一举突破灵耀九重天的壁障,那即便姜世子再废,也能被带上去四五个重天,恰好用得上那固玉晶。”

桑远远莫名就膝盖中了一箭——好吧,废物姜谨真也能被带上去四五个重天?那幽无命破境时,她为什么只升了两级来着?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比姜谨真废!!!

年轻接引使又问道:“为何东州王人在帝宫时,帝君不就地赐了他这灵髓,还要这般折腾一趟?”

中年接引使呵地一笑,声音低且神秘:“因为药师那里刚出了结果。用了万年灵髓,只有三成几率能够破境。若是失败,则修为尽废!帝君这是信任东州王,觉着东州王破境几率比她自己更要大些,所以才会将这等至宝送来。”

年轻接引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二人不再说话。

桑远远收回了心神,暗暗思忖。

姜谨真已到了近前,扬着鼻孔,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出一匣水灵固玉晶!”

幽无命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瞄了姜谨真一眼。

他道:“不要水灵,要木灵。”

姜谨真立刻吊着眼睛,望向四周:“谁有木灵固玉晶,速速拿出来与我交换!”

固玉晶是何等宝贝,岂是说拿出一匣便能拿出一匣的?

中年富商冷眼看了一会儿,笑了:“小兄弟,货物再好,买主看不上,也白搭。我出六十斗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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