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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是迷惑行为。

桑远远觉得大伙一定是只惦记着面前快要烤熟的香喷田鸡,压根就没管桑成荫说了什么。

幽无命依旧在笑,那笑容甚至有些收不住了,直往眉梢和耳根漫去。

他颔首道:“多谢岳丈信任!我幽无命此生,只娶这一位夫人,倾我所有,护她、爱她,绝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桑成荫呆了一瞬,旋即果断无比地大声喊道:“幽州王!此生只娶一位夫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君子一言。”幽无命攥紧了桑远远的手。

像他这样的身份,已用不着发什么重誓了。一国主君,说出口的话便是金科玉律,绝计没有自己打脸的道理。

“啧!”桑成荫从大火堆边踏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揽住幽无命的肩膀,一脸牙疼地说道,“早干嘛去了!早说你只娶一个,我还和韩州议什么亲呢,早把女儿嫁你了!”

幽无命:“……现在也不迟。”

桑远远抿住了唇,想笑,眼眶却止不住地发酸。

她偏头望向他。

今夜的幽无命看起来正经极了,就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模样——谦谦君子,温润似玉,挺拔如松。

她忍不住用自己柔软纤细的五指紧紧地反攥住他。

“来来来,喝酒!”桑成荫放声大笑,举起了手中的大酒碗,“各位兄弟!咱是兄弟之邦,今夜也别分什么桑州幽州,大伙都是一家人!来!干了!”

“恭喜桑州王!恭喜幽州王!恭喜王女夫人!”

桑远远:“……”王女夫人是什么鬼。

欢呼声、碰碗声,在整个欢乐的宴场蔓延。

田巨蛙一只接一只烤熟了,场上气氛更是热火朝天。连日征战的疲累在此刻一扫而空,一众将士笑得前仰后合,全然放松和畅快。

“该走了。”幽无命躬下腰,覆在桑远远耳畔道。

她凑到他的耳朵边上:“我以为你要把我留在这里。”

幽无命一本正经地吊起了眼睛:“我怎舍得叫你担心?”

“才不担心!”她笑吟吟地说着,小手却是始终紧紧扣住他带茧的大手,一刻也不放。

他把她牵回了洞房。

二人匆匆换上一身夜行服,从后窗离开。

五百兽骑,已整整齐齐地码在黑暗的荒原上,静静等待主君到来。

“只带五百人吗?”桑远远惊奇地问道。

“再多,便不易瞒过了。”幽无命懒洋洋地说道,“虽然暴露了也无所谓,但狗咬狗会更好看些。”

桑远远的视线扫过这五百将士刻意盘出的‘东州头’,眉心不禁狠狠跳了两下,心中默默替皇甫雄点了个蜡。

抢了皇甫雄的玄甲,顺便扮成他的人去杀姜十三?

“可是你的刀太有辨识度……”桑远远话音未落,便看见幽无命很自然地反手抽出了一柄重剑。

“夫人,还有什么指教?”这个男人得意而暖味地问道。

“无。”

云间兽的四蹄,都用最细的细布厚厚地裹了起来,落地无声。一队黑骑向着东北方向进发,上半夜,便越过风州境内,进入了姜州地界——白、风二州皆已被冥魔攻破,境内皆是一片混乱,要塞早已失守,四处可见冥魔的身影,自然是无人顾得上这绝尘而去的五百重骑。

很快就发现了姜十三的行踪。

姜十三率着五千兵马,已到了姜、风二州的交界处。

此刻他们正在收复一座姜州要塞。

姜十三带着巨弓,高高坐在要塞的城墙上,时不时拉开弓弦,闲闲散散地向着下方发出一枚无矢之箭,射死一头冥魔——修为到了这样的程度,对付冥魔和低修为者,已用不上箭了。张弦蓄力弹射引发的灵蕴震荡,足以在数百丈内轻松取人首级。

便见他闲闲地勾弦,一声声清脆的‘嘣’声响起,道道火光划过夜空,将一头又一头冥魔钉死在地。

幽无命带着五百精锐玄甲重骑兵,安静地伏在一里外的山头,像一头伺机而动的暗夜潜猎者。

桑远远冷眼看着下方的战斗。

姜十三与他率的这支天都军,也不能说是不尽职——相反,他们尽职得要命。大军进入要塞,排查得要多仔细有多仔细,挥军碾过之后,绝对没有任何一只冥魔能留下活口,无论它是藏在地窖还是藏在床底下。

清剿得这般精细,速度自然就慢极了,这都数日过去了,连一个受冥魔之害波及还不算太严重的姜州,都没能解决。

桑远远不由得有些吃惊:“她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非议么?”

幽无命脸上浮起冷入骨髓的笑容,语声冰凉,用念史书的语气说道:“帝君对冥魔深恶痛绝,对身陷魔祸的百姓满怀恻隐、感同身受,怒而下令,将冥魔尽数逐出我云境,绝不姑息任何一头。”

桑远远恍然:“这就是帝王心术!”

军令一下,加上有心人大肆渲染,便能轻易激得天下人热血沸腾,对帝君只有称颂。姜十三奉令行事,自上至下,没人挑得出什么毛病。

而实际的效果便是,姜雁姬的人慢慢悠悠清理自家后院(姜州),保存实力,前方打生打死的事情,通通扔给了附近几个州国。到最后,美名她收了,还能反过来斥责桑、幽等州国帮助友州不够尽心竭力,遗漏了不少冥魔,祸害百姓。

桑远远偏头望向幽无命:“你说,她真有脸责怪你和爹吗?”

幽无命扯了扯唇:“必定。所以岳父要拉着我们草草办个喜事,如此,面对责难时,便可以此事为借口,还能骗得好些同情。”

桑远远:“……”果然,一只一只都是聊斋里面蹦出来的狐狸。

依着上次大闹了伐幽仪典的表现,她都能想象出桑成荫那副假模假样号啕大哭的样子了——本该是两国联姻的盛事,因为魔祸降临,不得不草草在长城下烧几堆篝火敷衍了事,没想到竟然还是耽误了少少的时间,令得冥魔有所遗漏,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如此,便无人再忍心责备,只会换得许多同情。大多数时候,民众意志便是这样的。

“这样一来,兴许姜雁姬也不会再自讨这个没趣。”桑远远道。

“嗯。”

真像是传说中的高手过招——动手之前,已在无形之中出招化招,交锋几个来回了。

幽无命斜斜地伸出长指,指向要塞。

“小桑果,我会先将你送上箭塔,等到他们整军出城之时,我杀姜十三,小五率人从要塞门外发起冲锋,你在高处控场,不暴露的前提下尽量救治伤员。”

“明白。”

他揽住她,自山顶滑翔而下。

双翼之上,暗焰隐没,如夜色中的蝙蝠一般,无声无息便滑到了要塞东南角的箭塔上。

幽无命反手祭出重剑,横剑一扫,箭塔上的五人便捂着咽喉倒下,根本来不及发出警报。

“封了楼梯口,防止被人从身后偷袭。”他揽过她,重重吻了下她的额头,“安全第一,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

“好!”桑远远郑重其事地回答。

幽无命不再耽搁,将剑往鞘中一收,拉上面罩遮掩罗刹容颜,然后单手撑着箭塔边缘的石台,轻飘飘地翻了出去。

她看着这道利落的身影静悄悄在暗夜中展开了双翼,无声滑落。

真是爱极了这个男人。

该护着她的时候,他能令她每一根头发丝都能感觉到无尽的安全,但该放手时,他却丝毫也不会拖泥带水,只会给她充足的机会和空间,独当一面,发育自身的能力。

他信任她,对她委以重任。

念头转动的时候,幽无命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要塞的城墙上。

城墙上的冥魔早已清理干净了,他反手出剑,不蓄灵蕴,只凭借鬼魅般的身形,流畅至极地穿梭在一众正在撤离的天都箭手之间,所经之处,道道血光无声泼洒在夜色中,为这暗黑的夜多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之前看惯了幽无命挥刀的样子,桑远远心中已将‘刀’这种兵器列为了最帅兵器之首。今日看他挥剑的样子,她不禁又有些动摇——剑看起来也是飒到不行!

重兵阵已聚在了要塞出口前方的校场上。姜十三闲闲地将手中的巨弓背回背后,挥手下令出城。

军令刚下,姜十三便反应极快地反手荡出弓背,只见“铮——”一声金属相击的清越脆响,弓背与剑身交接之处,荡起了一串长长的火花。

幽无命,已神不知鬼不觉杀到了他的身后,猝然偷袭!

这一声兵刃相接便是讯号。

只见披着夜色伏到了要塞门口的五百重骑兵已裹好了兽蹄,无声无息便发起了毫无保留的冲锋。

此时,囤在校场上准备出城的天都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众人错愕极了,齐齐呆滞地仰头望向城墙。

还未作出反应,便觉一股黑色的冲天巨浪劈头砸了下来!

竟是重骑兵!

这一队重骑兵,仿佛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等到发现他们的时候,那凛凛的重刀,已挥到了面门上。

“敌袭——”

鲜血高高溅起,铁蹄毫不留情地碾压而过。

再下一刻,先锋骑兵已撞进了校场人群!

在充分冲锋的情况下,骑兵对步兵,拥有压倒的优势。

天都的兵同样是玄甲兵,然而在这一重重海啸般的冲击力面前,亦是没有什么抵抗之力,要么被冲撞得倒飞出去,要么被碾进重蹄之下。有的破甲而亡,有的瞬间重伤吐血。

骑兵碾过校场,将近三分之一的天都军摔倒在地,站立不起。

回身二度冲锋时,速度便不够了。

天都军已有了防备,幽州骑兵不再有压倒的优势,冲至人潮正中时,被彻底拖住。在小五的带领下,众人弃了坐骑,一跃而下,与天都军近身拼杀。

桑远远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她不动声色,将一朵朵太阳花扔下去,种满了校场边缘。

纤细透明的灵蕴藤悄悄从各个方向铺往场中,一边绊倒天都士兵,一边给己方受了伤的将士输送治疗灵雾。

天都军很快就绝望地发现,面前这支偷袭部队个个刀枪不入,蓄满灵蕴的攻击,往往被对方玄甲上荡起的青色灵蕴轻易拦下。

“这是最最上乘的精木玄甲!他们是东州王的贴身近卫!”一名天都军人发现了玄机,高声呼喊。

桑远远:“……”

虽然本意确实是要嫁祸东州,但这什么精木玄甲,就纯粹是个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