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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八贝勒胤禩一家住进铁狮子胡同。

这条胡同里三座皇子府,一边的四贝勒胤禛少和大臣来往,另一边的九皇子府还未入住,因此两边都是门前车马稀,唯有居中的八贝勒府整日都热闹,送礼的,给主人家递帖子的,往来不绝。

这一日下值,胤禛和胤禩在胡同口碰到,兄弟俩打了声招呼,还未走到八贝勒府门前,就看到八贝勒府偏门处排着好些人。

“四哥对不住,弟弟刚搬出来,事情还未安排妥当,挡了你的路了。弟弟这就叫人把路让出来。”

胤禩说这话颇有些炫耀自己门人多的意思,胤禛皱眉,浅劝了一句:“八弟,这几日京中大雨,皇阿玛正心烦,你还是稳重些。”

“多谢四哥好意,弟弟心中有数。”

回事处的门人见主子爷回来了,赶紧迎上前牵马:“奴才给四贝勒请安,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恕罪,奴才来迟了。”

“无妨。”

胤禩指着门前递拜帖的人道:“铁狮子胡同又不是咱们家的,以后别叫来访的人都堵在门口,迎进去再说事。”

“奴才记住了。”

胤禩拱手道:“四哥,弟弟就先回了。”

胤禛颔首,双腿一动,驱使着胯下骏马走了。

胤禛回到府中,先叫伺候的人上一壶茶来,痛快喝了两杯热茶出了一头大汗胤禛才觉得舒坦。

“主子爷,邬先生来了。”

“快请!”

邬思道进门先拜见主子爷,胤禛摆摆手叫他先坐。

“邬先生有何事?”

“主子爷,奴才此次前来,是为直隶、山西、山东暴雨之事。”

胤禛忙问:“黄河出问题了?”

“非也,有张鹏翮张大人这位治河能臣在,黄河安然无恙。”

胤禛提着的心暂时放下来,邬思道又说山东水灾:“如今黄河虽无事,直隶、山西受暴雨影响也不大,但山东那边形势严峻。”

“下面传来消息,水灾已造成山东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仅奴才知道的,就有莱芜、新泰、东平、沂州、蒙阴、沂水六州县受灾。山东官员瞒报,再不处理恐惹出大乱子。”

山东离京师近,真要等到灾民涌进京师,那就难办了。

胤禛思索着:“应不是瞒报,他们没那个胆子,恐怕是轻描淡写带过了,企图大事化小。”

自怡亲王去世后,太子爷为了给索额图脱罪戳了皇阿玛心窝子,和索额图牵扯颇深的党羽如麻尔图、额库礼、温待等人都被幽禁,连太子爷都遭到训斥被禁足,这个关头,不是天大的事大家都不敢触皇阿玛霉头。

“我记得,山东巡抚王国昌是八弟举荐的人?”

邬思道也知道这个人,王国昌原市汉军正白旗出身,从内阁笔帖式一路升迁到山东巡抚成为一方大员,这人做官一般,倒是十分会做人。

邬思道笑言:“水灾的事八贝勒只怕摁不住,这老天爷可不会听人指挥,大雨说不下就不下了。”

胤禛愁眉紧锁:“几个州县的百姓受灾,可等不得。”

“主子爷说的是,但是这事不能咱们捅出去。”

胤禛点头:“我只想救一救受灾百姓,并不想和八弟交恶。”

“主子爷说得是。”就算要对上,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如今主子爷还是一韬光养晦为要。

隔壁八贝勒府,夫妻俩正在闲谈,八福晋把这几日登记在册的礼单递过去:“这些门人还算有良心,还记得你这个主子爷,咱们开府他们都没忘。喏,年初爷举荐的那位广州府的同知都知道送礼来。”

“千里迢迢,心意难得。”

八福晋轻哼:“他送的贺礼里有一株珊瑚不错,确实心意难得。”

“你也说难得?”

八福晋点点头:“东西我没动,还在库房里放着,想着等年节或者万寿节,敬献给宫里。”

胤禩赞道:“福晋不愧是爷的贤内助,咱们夫妻一心,何愁大事不成。这府里,全靠福晋撑着了。”

八福晋被夸的心里受用,嘴上还要说一句:“爷说的话我可记得牢牢的,以后呀,哪个不长眼的送来扬州的瘦马,或是杭州的美人,爷沉醉美人乡的时候可别忘了今日跟臣妾说的话。”

这话可不白说,开府后这些日子,除了收礼之外,也收到了许多女人,八福晋看了碍眼,都给关到东北角一处屋里,还专门叫了个严厉的嬷嬷去管教。

“你看看你,你是贝勒府的当家主母,跟那些玩意儿计较什么。”

胤禩拉起福晋的纤纤细嫩小手哄道:“都是人情往来,你要看着碍眼,或打或卖,你看着办。”

八福晋等的就是这句话:“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妾身把人发卖了,爷可别心疼。”

“你看看你,家里的事只要你开口,爷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胤禩笑道:“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今儿爷有空闲,福晋赏脸陪爷逛逛这贝勒府可行?”

最近这段时日事情繁杂,搬进来后胤禩只囫囵知道个大概,随后每日都在前院书房活动,后院都不曾仔细看过。

八福晋傲娇地扬起头:“那走吧。”

礼单也不看了,夫妻俩亲亲热热相携去后院转转,后院的女人们听到主子爷来了先是一喜,后又知道福晋来了,刚迈出门的脚又缩了回去。

正在这时候,山东巡抚王国昌的贴身随侍赵五快马进京,到达外城时已经天黑,只能在外城住一晚,明儿再进城去八贝勒府送礼。

第二日,内城城门一开,赵五就往贝勒府赶,他到的时候八贝勒已经上值去了,赵五送上贺礼和自家巡抚大人一封亲笔信。

“我家大人有要事跟主子爷报,还请管家大人帮忙送进去,主子爷如果要见小的,还请管家大人通传,小的今日就在这儿等主子爷传唤。”赵五熟练地塞了个不起眼的香囊给管家。

管家冷哼一声,眼皮子都没抬,没拒赵五的孝敬,也没说要去传话,只是道:“山东距京城这般近,广州府的贺礼都到两天了,王国昌今儿才把贺礼送来,他眼里还有主子爷吗?”

赵五忙笑着解释:“山东连日大雨,水淹了一大片,我家巡抚大人忙公事忙得焦头烂额,原本前些日子给主子爷送了封信,主子爷也体谅我家大人辛劳。”

管家不听这些,只把礼和信收了,叫赵五回去等信儿。

“你走吧,主子爷看了信要传唤你,自然会有人去叫你。”

赵五着急:“还请管家大人帮忙尽快送信,实在是十万火急啊。”

管家一拍桌子,眉毛一横,叫人把赵五强行请出去。

“大管事,这信……”

大管事对一旁坐着的文书说:“照规矩记下,一会儿主子身边的师爷自会处理。”

“是。”

赵五送来的信和其他人拜会的信装在一起,等府里师爷来门房处看到这封信,顿时大叫不好。

御殿听政。

“臣徐闻弹劾山东巡抚王国昌瞒报山东水灾灾情,致使莱芜、新泰、东平、沂州、蒙阴、沂水六州县百姓流离失所,如此这般,恐生暴乱。还请皇上处置王国昌,派官员前往山东赈灾。”

听到水灾两个字,殿内所有大臣心里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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