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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沈家的男人也会有除了权利和财富以外珍视的东西。

临江湿润的寒风扑在脸上,许晚竟打了个寒噤。其实她真的没有要跟金窈窕为难的意思。她一直挺喜欢金窈窕的,也觉得对方会是一个好儿媳妇,今天看到金窈窕后下车找到对方,也只是想宽慰对方几句。毕竟不被爱其实不止她一个。

她陪在丈夫身边,这些年出入污浊的名利场,觥筹交错间,看到了太多不堪的同类。婚姻嘛,大家都差不多,忍一忍,到了她这个年纪,一切也都看开了。

但这一刻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认知好像哪里出了错。

许晚提着包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急促地呼吸了两声,才努力支撑着体面朝金窈窕道别:“好,窈窕,那阿姨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沈启明盯着她离开,目光比起相送,更像是监控。

直到背后被轻轻拍了下。

沈启明回头,垂眸一看,金窈窕仰着脸挑眉问他:“沈总,您又路过?”

沈启明对上她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嗯。”

“行吧。”金窈窕无语地说,“那您该走了,我回去上班了。”

沈启明看了她从公司里出来没穿多少厚衣服的单薄身躯一眼,抬手解下了自己刚才被追出来的助理递到的围巾,罩在她脑袋上,也没多说地走了。

围巾带着沈启明身上的体温和味道,兜头罩了金窈窕一脸。她眼前一黑,抬手扯下来,还没等回神,就对上了一旁露娜可怜巴巴的视线。

露娜披着她给的外套,提着自己放毛绒和毛线的小袋袋,金窈窕对上她视线两秒,低头一看——

手里的围巾,灰色的,羊绒的,针织的。

露娜的眼神,水汪汪,惨兮兮,哭唧唧。

金窈窕:“……”

金窈窕赶紧拍拍露娜:“我真的没有要啊,他自己莫名其妙,你放心,我不要这条,我就要你给我织的!”

白痴美人:“嘻嘻嘻,那你等等我,我快快地给你织好。”

门口路过的铭德员工们:“……”

啧啧啧,殿下后宫的嫔妃们邀宠真是腥风血雨惹。

——

许晚隔着车窗看到儿子给金窈窕罩围巾这一幕,眼神恍惚了片刻。

旁边的几个贵妇啧啧奉承——

“沈太太,那是小沈总吧?”

“真帅,看着跟明星似的,跟老沈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福气可真好啊,有那么帅的老公,还生了那么帅的儿子。”

许晚笑了笑。

又有人问:“刚才车外头那姑娘,是外面说的跟你儿子分手的那个?”

许晚嗯了一声。

“真分手了?”那贵妇立刻乐道,“哎哟,可巧,我弟弟的闺女喜欢小沈总很久了——”

许晚摇了摇头:“没必要,不可能的。”

那贵妇有点不甘心:“这……你也该看看再说嘛,更何况……”

他们这种人家,跟谁结婚不一样呢?

是啊,许晚之前也这么觉得,儿子当初突然订婚,是因为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就像他父亲当初娶自己一样,按部就班选个合适的人成家。

不是这一个,也会是另一个。

但现在看来,那个“另一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她想着想着,忽然说:“你们去逛吧,我想下车走走。”

——

金窈窕下班路上,瞥到窗外的一个行人,忽然愣了愣,让黄叔把车停下。

她降下车窗,朝外问:“许阿姨,您怎么在这里?”

临江的冬天很冷,许晚拢了拢不太厚的皮草外套,脑后盘起的精致发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转头看向车里的金窈窕,眼神温柔而复杂:“窈窕,你这是去哪?”

“回家。”金窈窕问,“您去哪?我送送您?”

许晚愣了下,摇摇头:“不用了。”

她没有想去的地方。

金窈窕眉头微蹙,觉得她精神状态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总不好这么丢下,索性打开车门道:“不嫌弃的话,到我家吃晚饭吧。”

车里的暖气弥散出来,许晚鬼迷心窍地钻了进去。

金家,地暖让屋子里的温度跟外头仿佛两个季节。露娜常来,熟门熟路的,一进屋就嘴甜地到处叫人。岑阿姨认识她,接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眼外头灯光照射到的积雪融化的湿漉漉的地面,连声道:“哎哟,遭罪了遭罪了,快进来快进来,把鞋子脱掉。”

但她不认得沈母,被沈母身上雍贵的气质震了下:“这位是?”

金窈窕介绍:“这是沈总的妈妈,我请她回来吃晚饭。”

“沈太太呀。”岑阿姨因她的身份意外了一下,心想着咋回事退了婚这前亲家怎么还来家里了呢,但她也没表露,只朝楼上喊,“金总!金总!窈窕带沈太太来家了!”

金父下楼,看到沈母,也有点莫名其妙,沈母比他更尴尬。

贸然登门这种失礼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做。

但金父很会做人,莫名只是片刻,转瞬就拿出了外交风范:“沈夫人呀,好久不见。”

金窈窕问:“爸,我妈呢?”

“你妈出门逛街去了,买东西买到这个点也没回来。”金父道,“岑姐,你给她打个电话。”

出门购物的太太,这倒是沈母熟悉的生活了,她在家没事做,丈夫十天半个月未必回家一趟,她平日里为了打发时间,经常出门买东西买一整天,要不就是参加各种聚会。

两家人之前就认识,但多是在各种公开场合来往,沈母看着自己第一次登门的金家,第一感觉,就是跟自己家不一样。

沈家的房子,不管国内国外,家里都有保姆,却不会跟岑阿姨似的这样大嗓门地说话。她性格清冷,身边人跟她讲话都客客气气的,很难表现亲近,更别提对她丈夫这个一家之主了。

不过丈夫很少会在家里待。

但有他没他,屋子都是一样的冷寂。

金家也大,但到处都满满当当,门一关,耳朵里就能听到电视新闻的声音,加上岑阿姨打电话的声音,很吵,但也很热闹。

她有些拘谨地在客厅坐下,打完电话的岑阿姨又跑过来招呼她:“沈太太,外头都零下了,您怎么还穿这么少,来来来先喝一杯茶,窈窕每天早上现做给金总的呢。”

香气传来,她手心一热,低头看去,是个白瓷质地的茶杯。

里头飘着零星的药材和一点类似玉米须的东西,她轻轻喝了一口,有些意外。

清爽的甜味带着特殊的香味弥散在舌尖,顺着喉咙一路滑下胃袋,她冰冷的手脚瞬间开始升温,鼻腔里尽是暖洋洋的气味。

像药材,又像茶,偏偏还带着点馥郁的甘香。

她喝过无数名贵的茶与咖啡,哪一样都没有冬日里的这杯茶那么舒坦,忍不住夸了一句:“好喝,这是什么茶?怎么泡的?”

金父听她夸奖,忍不住有点骄傲地介绍:“哪儿啊,这是煮出来的,里头放了甘蔗啊玉米啊还有些药材,窈窕那丫头说我现在身体虚弱,天天给我琢磨着煮这些,不过看着乱,喝着是还行。”

其实他谦虚了,味道哪里止还行,这一锅材料配合得恰到好处,他有时候喝完煮出的水,连甘蔗和玉米都会捞出来嚼几口。

金窈窕进厨房看了眼锅,发现早上放进卤水的卤料早已经炖得透烂,盖上锅盖顺口问道:“那我改天把这茶拿去隐宴卖了,天越来越冷,好多客人都在问能不能上热饮。”

金父根本不管:“你自己做主就行。”

金窈窕又问:“许阿姨,您口味重不重?家里今天的主菜是卤味。”

许晚赶忙说:“不要管我,我吃什么都好。”

其实她胃口一向不好,又为了身材,基本不太吃晚饭,有时候最多吃点凉拌的沙拉。更加上她现在有点后悔来金家做客,要不是出于礼貌,早就想告辞了。

哪儿还能想到吃饭的口味呢。

金窈窕便放心了一点,顾念父亲的身体,又动手做起了胡椒猪肚老鸭汤。

俗话说得好,以形补形,金父肚子上开了个口子,猪肚虽然不是肚,但好歹带个肚字嘛。

都是心理安慰,一个意思。

汤是一早就跟驱寒的茶水一起炖上的,高高的汤锅炖了一天,水位已经只剩一半,汤汁却已经炖成了奶白色,表面漂浮着亮晶晶的油光。

锅盖刚刚掀开,香气就扑了满脸,锅里煮了足足三只老鸭,骨头都快炖酥了,皮肉更是近乎融化,切成条的猪肚伴随着咕嘟嘟冒起的泡泡在汤里浮沉,香气从厨房迅速地蔓延到了客厅,并顺着客厅打开透气的一扇小窗户钻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一个小区的邻居们隔着老远闻到这股香,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金家又在做好吃的了。

你娘。

临近的一幢房子,也正是晚餐时间,正在减肥的女主人也不管暖气干燥,赶紧去关窗户,关完之后还拍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