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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勒带着一群师弟和那本菜谱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

白来的一群好厨师,还是尚家几个台柱子们的得意门生。马勒就不说了,珍珑第三代的领头羊,家学渊源,从小就跟着父亲学艺,就连他那群师弟们,也是小小年纪都能扛得起大梁的存在,资历深的,比起屠师父的几个得意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尚家有尚老爷子留下的众多门生团结发展,这些年偏居临江的铭德却只有一个屠师父,师资水平和教学效率到底略逊一筹。

这是天降横财。

但金窈窕还是理智的,没有被冲昏头脑立刻接受。

马勒他们是尚家人,无端端跑来铭德,头顶的师父们都还在尚家卖力呢,怎么看怎么像欺师灭祖。

只看先前金老三离开金家去程家,跟他早有勾结一起离开的小徒弟们惹得屠师父有多恼火就知道了。那段时间屠师父简直就像个行走的喷火器,打电话骂人不说,甚至得空还找上门去怒斥,他的其他弟子也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就连离开的那几个,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辩驳翻脸。

师徒关系跟师生不同,师父不同意,手底的弟子却跑去对手阵营,倘若未来没有大造化飞黄腾达,那几个离开的徒弟估计最大的成就也就这样了。

即便日后运气好,能有一番成就,可业内但凡扒出这笔历史,就永远都是他人口中的谈资。

虽然看金父二师弟的表现,不像是对马勒的行为不赞成的样子,可人心隔肚皮,金窈窕摸不准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者有父亲跟尚家过去的历史在前,金窈窕实在不想惹得铭德一身骚。

——

金家的晚餐时间,金父无言地与登门拜访的一群小辈对视。

马勒的一群师弟甜甜叫人,按辈分都是师侄,他实在很有些不忍心,站在门口回头朝厨房方向看。

许晚也在,金窈窕准备家里晚餐的功夫顺便教她容易上手的新菜。

细末香菇粒下锅跟肉蓉炒香,米粉泡水炖煮,煮到熟透的程度,捞出来过冰水,同样切成细细的碎末。

金窈窕自己有事情做,金母就帮着女儿指导许晚的刀工,她自己虽然做饭也不怎么好吃吧,可比不上丈夫和女儿,教许晚却是绰绰有余了,竟也很有高明严师风范:“太大段了,得再细一点才行。”

许晚捏着那把湿润又软弹的粉丝切得专心致志。

她最近有时间就常来金家学做菜。

离婚以后,她身家斐然,却着实没什么事情干,在铭德当前台是消磨时间,现在学着下厨,也慢慢品出了几分趣味。

尤其是每天去明珠山一边做菜一边等儿子结束加班的时候。

她一边切粉丝,一边两头看金窈窕和金母。

桌上用小瓦斯炉热着一口小锅,金母手上掂着一团格外湿润的面团,好像不成型随时要融化似的,却又偏偏湿润得刚好能通过时不时的抖动停留在金母的手上。

面团在滚烫的锅里一擦,随即伴随着抖动再次回到金母的手里,只在锅里留下浅浅的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

几秒种后,那痕迹就逐渐成型,边缘翘起,轻轻一揭。

一张薄如蝉翼的柔软米皮就成型,是一会儿要拿来包炒制的馅料的。

真神奇啊……

许晚越看越觉得自己以往从未留意过的很多食材,成型的过程都有着超出想象的趣味。

细密的米粉末下锅,跟肉碎香菇同时翻炒,香气逐渐飘散开,金窈窕翻动着炭炉上的一片牛肉,嗅着香气给她提示:“放点鱼露,再放一点,好,够了。”

炭火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正被烘烤的牛肉香气比起许晚做的更加浓烈,连正在做米皮的金母都几次进来询问:“还要多久才能吃啊?”

金窈窕夹了一片给她吃:“味道是出来了,可变干肯定没那么快,不过爸找来的肉确实很好,烤到这个程度也很好吃了。”

金母手上有面团,张着嘴任凭她喂,滚烫的肉片咬在齿间,都还没来得碰到舌头,浓郁的鲜味就已经窜进了脑子。

嗅到这个气味,也不顾上东西烫不烫了,金母三两下将肉嚼进嘴里,香料酱汁混着格外浓厚的肉香立刻在口腔中炸裂:“天哪,太好吃了。”

金父这段时间不用忙公司的公务,就总琢磨着给金窈窕未来的新菜发挥空间,不断找回天南海北的食材。

这片宽广的土地上生长了数不尽的食材,很多东西就连深市这种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也未必能找到,比如眼下这块来自青海的高山牦牛,肉香味就比铭德旗下餐厅现在使用的牛肉醇厚不知多少。

牛后腿做牛肉干,先腌渍后烘烤,是金母自己要求的零食。牛腩则拿来卤炖,在红汤里熬得酥烂柔软,鲜气飘得无处不在。金窈窕已经在考虑采用这个新食材了,虽然成本高些,可放在隐宴和寻香宴的菜单上,绝对不愁拥趸。

马勒在大门外头就嗅到这股叫人站不稳的香味,进屋后目光专注无比地盯着炉子,仿佛想用双眼参透金窈窕朝肉里放了什么。

金窈窕对他已经很无奈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走?”

——

马勒带着一群小弟来,本以为自己能马到成功的,没成想自己连带一群小弟竟连入职都混不到。

他每天翻那本自己看了无数遍,心心念念想琢磨明白的菜谱,十分的不甘心。

父亲一直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这本菜谱,他从刚学会认字就被父亲带着念读,等到能拿刀,父亲更是手把手教他烹饪,可以说菜谱里的每一道菜,他都学做了无数遍。

但学着学着,父亲就再没让他重复过了。

他以前总以为是自己学有所成,直到后来父亲提起让金窈窕继承衣钵。

他不是没有不服气过,直到亲眼见到那只酒仙鸡。

他找来铭德,实际已经跟父亲从小教导的继承衣钵的思想没有多大关系,毕竟尚家人那个德行,即便未来他取代父亲成为了珍珑的台柱子,也无非只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力。

他纯粹是出于追求更高的技艺而来,倘若从没见过金窈窕的手艺也就罢了,可现在他明明看见了更高的阶梯在哪儿,越看金窈窕做菜,越确认对方能教给他过去参悟不透的东西。

走是不可能走的,这辈子也不可能走的。

马勒挽起袖子,气势汹汹:“我来帮你洗菜!”

又一招手,带来的师弟们齐刷刷列出方阵,剥蒜的剥蒜,擦桌的擦桌,扫地的扫地,宛若一群不要钱的壮劳力。

——

壮劳力们留下的意愿很坚决,但金窈窕还是迅速着手实现起了自己会议上提出的设想,跟父亲和屠师父一并敲定后,屠师父迅速被调离了原本的岗位,加入了铭德又一个新成立的项目组,开始申请授课所需的各项执照。

冬至日开始销售的铭德半成品时令菜单各方反馈和收效也都喜人,《华夏珍馐》热映后的各项投资分红到账,钱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同一时间铭德第二个新项目组拔地而起,由以金窈窕自己为首的公司技术人员构成,近期的主要工作是研究餐厅目前热销的半成品是否能投入流水线加工,又该如何在提高产量的同时尽量保证出众的口味。

新年前,金窈窕和整个公司都忙得不可开交,恰在此时深市餐饮协会的入会程序走完,那位推荐他们入会的副会长再次主动联系,邀请铭德参参加今年深市餐饮协会的年度聚会。

铭德至今还不认识几个深市的业内同行呢,这活动对铭德来说挺重要,金父和金窈窕便都暂时安排掉了手头的工作,前去深市分公司准备。

路上跟总部的人事部打过好几个确认电话,金窈窕降下车窗吹着冷风舒了口气:“公司的人越来越不够用了,新成立的两个项目组根本忙不过来,爸,我准备把一部分压力转移到分公司,您觉得怎么样?”

要放在早些时候,金父根本想不到铭德还能有人手不够用的时候,此时听着女儿的苦恼也觉得是甜蜜的负担:“你决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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