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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山,幽深静谧。

日光透过深林,剪成碎影,铺在地面,明媚又清凉。

山阶之上,落叶成堆,踩上去软绵绵的。

人迹罕至的山中,透露着一股别样的幽趣。

墨画踩着山阶上的落叶,又来到了破庙中。

破庙之内,一如既往,还是那么破旧。

屋顶依旧漏雨,四壁依旧漏风,供台上一无所有,连馊馒头都没,只有陈年的雨水,沉在碗底,脏兮兮的。

黄山君的泥像一脸苦相。

人穷了,日子不好过。

山神穷了,日子也一样难熬。

墨画进门的瞬间,烟气模样的黄山君就从泥塑之上,慢悠悠地飘了出来,对墨画作揖,脸上挤出笑容:

“小友好……”

墨画也一脸开心,对它招手:

“山君,好久不见了,你想我了没?”

我想你个大头鬼。

一点也不想……

你不来,我难得清静。

黄山君心道,脸上却笑容更甚,乐呵呵道:

“这是自然,许久不见小友,甚是想念,甚是想念……”

墨画点头,很是满意。

黄山君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怪不得从前几日开始,它就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原来是这个“小瘟神”又要来了。

但没办法,庙在这里,它又跑不掉,只能认命了。

墨画目光从破庙中一扫而过,有些同情黄山君的苦日子,便将自己准备好的鸡鸭鱼肉等供品,摆在了供桌上。

黄山君尽管不喜欢墨画来,但这些鸡鸭供品,它却拒绝不了。

枯山人烟寥寥,没人上供,他饿得只剩一条虚影了。

哪怕知道墨画“来者不善”,它也无可奈何。

墨画摆了供品,又问道:“对了,山神是不是要吃香火的?”

“是……”黄山君欣慰道。

“那正好,”墨画道,“我还给你带了一支香,你等等我给你点上。”

黄山君的香炉,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原本是铜色,裹上了一层黑色的泥污。

墨画将香炉洗了洗,然后重新放了些谷物垫底,撒上一层香灰,然后点了一支香,插在了香炉里。

可就在墨画亲手将香火,插进香炉的瞬间。

黄山君只觉胸口被一个大铁锤狠狠撞了一下,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它立马失声惊叫道:

“别!”

墨画的上香的动作停住了,转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黄山君,“你不要香火么?”

黄山君的心口,仍惊颤不已,眼底残留着惊悸。

适才那一瞬间,他吓得神魂都要散了。

仿佛这一缕香火,重如泰山,压得它喘不过气来,它根本承受不起。

什么意思……

这小友的香火……他吃不起?!

黄山君深深地看了墨画一眼,而后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

“小友的好意,小神心领了,但香火就先算了。饿太久了,吃点供品就行,香火不能吃,不然会撑坏了……”

“撑坏了?”墨画不解,嘀咕道,“神明也能撑坏了?”

不过不吃就算了。

可能是穷惯了,突然吃顿饱饭,所以不能吃太好。

墨画点了点头。

“那你吃供品吧。”

黄山君作揖道:“多谢小友。”

于是破庙之中,泥塑之上,黄山君缓缓飘出,降临供桌之上,开始享用墨画摆上去的供品。

他吃着,墨画也不能干看着。

他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为自己准备好的“零食”,跳上供桌,跟黄山君并肩坐着,一起吃着。

黄山君一边吃着供品,一边偷偷打量着墨画。

他这才发现,墨画与之前相比,又不一样了。

气息内敛,神念浑然,让他心生亲近,但隐隐又透露着一股“威严”感,让他心生畏惧。

黄山君暗自心惊。

他没记错的话,这才一年啊……

一年不见,这小小少年,竟仿佛又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更离谱的是,墨画的神识,明显更强了。

只是究竟有多强……黄山君一时倒有些拿不准。

人的神识,大多封存在识海中,外放的仅仅只是一小部分。

筑基修士不能元神出窍,若要窥视其神识的本相,要么引其入梦,要么侵入其识海。

黄山君悄悄瞄了墨画一眼。

“引其入梦,或是侵入他的识海?”

这念头一浮现,他就立马给掐灭掉了。

人一作死,必死无疑。

神也是一样。

“做人要本分,做神也是一样,我已经今非昔比了,要更‘安分守己’……”

黄山君心里默念道。

而后它便心平气和,开始吃起供品来了。

墨画吃得快,狼吞虎咽的,黄山君是山神,要摆架子,所以吃得慢,慢斯条理的。

墨画吃完,没事干,就开始问黄山君:

“山君,我能问伱点神念化剑的事么?”

黄山君斯斯文文吃着鸡腿,闻言有些诧异,“你之前不是问过了么?”

墨画点头,“是问过了,但我最近想到了一些其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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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神念化剑一点不会,是纯粹的外行。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会了一点化剑诀,一只脚勉强算跨进了门槛,有了基础的领悟,问的东西,自然就不一样了。

黄山君不想答。

尤其是关于“神念化剑”的事,这是它一辈子的痛。

但吃人嘴短,它不好拒绝。

更何况,墨画身上的威严感越发重了,它有点不敢不答。

“小友请问,小神知无不言。”

“嗯。”墨画点头,便将自己早早琢磨过的一些问题,拿来问黄山君了:

“山君,神念化剑,一定要用剑么?”

“这是自然,不然怎么叫神念化‘剑’?”

“我的意思是,将神念化成‘剑意’之后,一定要依附在剑气,或是灵剑之上,才能施展么?直接用行么?”

“这……”黄山君迟疑,有些为难道:

“我又没学过,倒也不知道这么清楚,但与我交战的那个剑修,的确是以剑承载剑意的。”

“况且,不依赖剑气或灵剑,施展剑意,即便可行,那也得将神念化剑之法,修到极高深处才行……”

“你若一开始入门,什么都刚学,剑诀都还不纯熟,便考虑不依赖剑法,直接催动神念剑意,不就跟还没学会爬,就要学会跑一样么?”

墨画恍然,“这倒也是……”

剑气和灵剑,就像拐杖。

有了拐杖,才好去驾驭剑意,催发神念化剑的法门。

修到深处,剑道炉火纯青了,才能考虑丢了拐杖,单纯靠神念剑意杀伐。

而且即便如此,真正遇到强敌,也不能单纯依赖剑意。

还是要将灵剑,剑气与剑意三者融为一体,才能发挥太虚神念化剑真诀的最大威力。

“太虚神念化剑,要以‘剑’作为媒介……”

墨画低声念叨道,而后又问:

“那不以剑作为媒介的话,神念化剑是什么样的?是像这样么……”

墨画并指,隔空帅气地比划了一下。

“……手一指,‘嗖’地一下,神念化剑就飞过去了,跟御剑一样?”

黄山君摸了摸下巴,“应该也不是……但我记不清了。”

“你好好想想,”墨画道,“多回忆一下,就是你被神念化剑砍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场面。”

黄山君:“……”

这孩子,总喜欢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于是它忍着心痛,尽力回想了一下,将那场不愿回顾的死战,又从几近尘封的记忆中翻了出来。

一点点往事在心中泛起。

黄山君气势为之一变,似乎不再是一个落魄的小山神,眉眼之间,平添了几分不可测的威势。

黄山君缓缓道:

“那一战,我被邪念污染,神智大失,与那剑修高人死战,几乎是凭本能厮杀。”

“而当年那剑修,一身本事,也的确靠的是一把性命相修的古老宝剑。”

“他的剑意浩浩荡荡,浑若太虚,融于古剑之中,锋芒至极,凭凡人血肉之躯,修士剑道法门,便能杀伤我这尊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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