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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邪魔……”

长髯老者冷哼一声,而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明显愣住了。

此时他才发现,原以为是邪祟外道,异类宵小,这才破碎虚空,一把抓过去。

结果这一抓之下,薅过来的这个“东西”,是个年龄不大,容貌清俊,眼神清澈的……小弟子?

而且,看其穿着打扮,竟是他太虚门的门人?

对情况一无所知的墨画,被老者拎着,不由眨了眨眼,也有些发懵。

一老一小,就这样对视着,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片刻后,老者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地问道:

“你……可是太虚门人?”

墨画稍稍回过神来,余光一瞥,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黑黢黢,枯冢遍地,月色凄冷,苍凉且压抑。

而面前的老者,似乎被阵法和锁链锁住,虽不知其身份境界,但一看就十分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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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直觉上的感知,是那种动动手指,就能捏死自己的恐怖存在。

甚至直观上的感受,比师伯还要强大许多。

比自己以往所见的所有修士,包括死在师伯手里的那几个魔道羽化,还有道廷来的羽化境的夏监察,都要强上太多太多。

洞虚老祖?!

墨画立马便老实了,点头道:

“是的。”

长髯老者微微皱眉,“你适才……在做什么?”

墨画闻言,心中一紧。

遭了,被“抓包”了?

自己做的事,被这位老前辈发现了?

那这么说来,这位老前辈,莫非是我太虚门的老祖宗?

他是察觉到了异常,才将自己拘了过来?

墨画心中紧张不已,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紧张,是因为他“偷吃”的事,很可能被发现了。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既然这位老前辈,是太虚门的老祖宗,那应该不会一言不合就宰了自己。

而且,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荀老先生也是老祖一辈的人物。

这位长髯的老前辈,和荀老先生说不定还认识,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实在不行,自己将荀老先生的名号搬出来,说不定这位老前辈,还会放了自己。

见长髯老者神情不悦,墨画便恭敬道:

“回老前辈的话,我有一个年幼的小弟弟,常做噩梦,梦中有妖魔侵扰,无法入睡。我便从掌门处,借了条大白狗,替我弟弟看门。”

“今晚刚看完门,回到房间后,想着时间还早,再练练阵法,不知为何,便突然被您……抓到这里了……”

墨画将一些“实话”,挑挑拣拣地说了。

老者皱眉,沉思片刻后,问道:“你弟弟叫什么?”

“上官瑜。”墨画道。

“上官?”老者有些意外,“你是上官家的人?”

墨画摇头,“我不是,我姓墨。”

老者目光微冷,“你姓墨,你弟弟姓上官?”

墨画解释道:“不是亲弟弟,是机缘巧合认识的,我救过他,他喊我哥哥。”

救命之恩?

老者微微颔首,又沉声道:“你既姓墨……是哪个墨家?乾学州界附近,没有姓墨的世家,是坤州的,还是坎州的……”

墨画摇头道:“我出身离州,是散修,没有世家。”

“竟然是散修……”长髯老者一怔。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太虚门竟还能收进来一个散修,这倒是蹊跷了。

散修,无族无势,可也因此,便查不到跟脚。

“你说……你向掌门,借了一只狗?”老者又问。

墨画点头。

“什么样子的狗?”

“白色的,大大的,毛很长,带一点金毛,眼高于顶,有些看不起人……”

墨画描述着大白狗的样子。

长髯老者心中一动,神情有些了然。

“是那只东西……”

他心中渐渐明白了。

上官家的孩子,是招邪祟的体质,这个姓墨的孩子,不忍弟弟受苦,便去求了异兽,用来镇压邪祟。

借异兽镇压邪祟,但这孩子的身上,也因此带了些邪祟的气息。

这丝气息被自己察觉了,误以为是“邪魔宵小”,便一把抓了过来。

长髯老者目光微凝。

这里面还有一些蹊跷,不过大体上说得通。

这孩子说得详细,有名有姓,甚至连掌门的事都说了,之后只要简单查一查,便能验明真伪。

而且,以自己近千年识人的眼光来看,这孩子虽有些局促,但大体上应该是没说谎的。

长髯老者微微叹气。

虽然没说谎,但自己似乎是……抓错人了……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子,与邪魔因果无关。

不过想来也是,一个不过二十修龄的小弟子,除非是道人转生,老魔夺舍,不然怎么可能牵动因果,唤来如此众多的妖魔邪祟……

既然是普通弟子,老者自然不会为难墨画。

他兴致缺缺,只挥了挥手道:

“你可以回去了……”

墨画松了口气。

跟这种神秘而又强大,且不知底细的老前辈说话,一字一句,他都提心吊胆的。

不过总算蒙混过关了。

墨画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恭敬道:“老前辈,那弟子就告辞了。”

长髯老者没说什么。

墨画便向外走,可走了几步,他又退了回来,挠了挠头,小声问道:

“老前辈,这……怎么出去?”

这里枯冢遍地,又荒凉,又诡异,而且附近的阵法,都很高端,根本不是他现在能看懂的。

他也没来过,根本不认识路。

万一迷路了,或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或阵法,磕着碰着了,他一个小小筑基,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长髯老者微微叹气,知道是自己疏忽了,便道:“我送你回去。”

他手一伸,便抓向墨画。

墨画没躲,当然,洞虚老祖这一抓,他想躲也不可能躲得掉。

只是就在要被抓到送走之前,墨画余光一瞥,忽然见到地面上,那一个个黑黢黢的枯冢之间,插着一柄柄断剑的时候,这才猛然想起什么,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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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辈,等等!”

长髯老者手一滞,不由皱眉问道:“怎么了?”

墨画便问道:“老前辈,这里是剑冢么?”

长髯老者目光微凝,“是。”

果然!

之前夜色太浓,骤然被抓到这里,他有些紧张,没敢仔细打量,只当自己处在一片枯冢之中。

直到此时,借着月光,看到了冢上的断剑,他这才记起,荀子悠长老曾说过,太虚门的后山禁地中,有一处剑冢。

而他也有件事,一直想做。

墨画心中微微释然,便请求道:

“老前辈,我知道一位前辈,也是修剑法的,很可能就葬在这剑冢之中,我想将这位前辈的遗物物归原主,可以么?”

葬在剑冢之中……

长髯老者一怔。

这剑冢之中,葬的都是太虚门内,历代因修了神念化剑,不惜性命,斩杀妖祟,对抗邪魔,从而命魂受损,溘然长逝的剑修。

这孩子,竟有着这份渊源?莫非也是……神道剑修的后人?

老者看向墨画的目光,不由温和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喟叹道:“好,你去吧。”

墨画神色一喜,连忙拱手道:“多谢老前辈!”

而后他便向四周的剑冢走去。

他要还的,是独孤轩前辈的那柄断剑。

据荀子贤前辈所说,神念化剑,伤人伤己,尤其是会自伤命魂,因此一旦受了伤,便很难治愈。

太虚门内,但凡修了神念化剑的修士,大多很难有善终,要么英年早逝,要么困顿而终。

而独孤轩前辈,曾在血色渔村中,与堕化的河神,也就是大荒邪神的一具神骸化身殊死一战,虽最终镇压了邪神的气焰,但他自己的本命剑,也在此战之中不幸折断了。

这意味着,他受了很重的伤,伤了根基。

而此后,墨画也再没有找到,任何与独孤轩前辈有关的线索。

因此他便推测,这位太虚门内,天赋卓绝,且修行了神念化剑的剑道前辈,很可能“英年早逝”了。

而死去的神念化剑修士,大多都葬在剑冢禁地之中。

墨画得了他的断剑,从剑中推演出了因果,学了化剑式和惊神剑这两式神念剑招,算是得了这位前辈的衣钵,因而他便想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朝一日,能来剑冢这里,将断剑物归原主。

毕竟剑修都将剑,视为第二条性命。

自己还了断剑,让断剑能陪伴主人葬于冢中,也算了却了一桩因果。

轩前辈泉下有知,也应该会感到欣慰。

墨画在附近的剑冢之间,找来找去。

可剑冢只有剑和冢,没有碑,也没有名字,墨画根本不知道,哪处剑冢,是轩前辈的。

他想问一下这位镇守剑冢的长髯老前辈。

可这老前辈修为太强,气息可怕,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墨画跟他不熟,又不太敢多问,只能自己埋头去找。

可找来找去,还是一无所获。

或许是耽搁得久了,那位长髯前辈,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墨画没办法,想了一下,只好自己动手,刨了一些土,搭了一个简单的小土包,当做一个“新冢”。

而后他偷偷从纳子戒中,将血色渔村中,被镇压在血池底部的那柄断剑取了出来,插在了他刚刚刨出来的新冢之上,成了一座新的“剑冢”。

而就在墨画取出断剑的瞬间,原本有些不耐烦的长髯老者,猛然间感知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

他一抬眸,便见到了墨画插在土包上的那柄断剑,神情剧变,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

轩儿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