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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起身伴随着心悸。

他脸色白的吓人, 猛地撑起身体对他来说还是有些损耗。

温别桑皱了皱眉,道:“你瞎激动什么。”

承昀抑制住胸前的气血,平静道:“你过来。”

温别桑朝他走回来, 眉头依旧皱着。

承昀朝里侧挪了挪, 道:“坐一会, 我歇一歇,就帮你换衣服。”

温别桑却没有坐,他看着承昀,安静了一阵,道:“我不要你帮我换衣服了。”

“你听话……”

“你看你这副样子, 你要怎么帮我?”

“我说了我歇一下就好了……”

“任何人都可以帮我换衣服,又不是非得是你。”

承昀呼吸急促, 道:“别人, 哪有我照顾的好……”

“任何人都可以把我照顾的很好。”

承昀安静了一瞬,蓦地用力吞咽了一下,他静静地靠着床头, 只是浑身冷汗淋漓, 因为唇色苍白,唇内的血迹显得格外艳丽。

是的, 所有人都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 而自己此刻只是废人一个。

温别桑的手在身畔动了动,道:“我去帮你叫大夫。”

“我不要你帮我叫大夫。”承昀开口, 语气强硬,眸中却似有水光:“我希望你走过来,抱抱我。”

温别桑抬步走了过去, 却只是站着,道:“我不能抱你。”

“那你坐下, 我抱你。”

温别桑只好在床边坐下,被他伸手搂住,他感觉对方身上有些潮湿,只这一阵,竟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温别桑略作思索,道:“你应该……”

“对不起。”承昀拥着他,温别桑能感觉他在用力,但那力气却是重了又松,最后,他的手臂只是略有些无力地搭在他的腰间:“我食言了。”

“我知道现在不能去……”

“不止是这个。”承昀闭着眼睛,低声道:“阿桑,我食言,是因为我答应过你,即便你不爱我,我也会好好爱你,可是在你说喜欢我之后,我却……总觉得你对我不够好,总想要的更多。”

温别桑立刻道:“我都说喜欢你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很好。”承昀低声说:“是我不好,我期待的太多,想要的太多……可是阿桑,你如此优秀,你连明都都炸得,他们说的对,我如今已经是大梁不容置疑的储君,你给了我这么多,可你呢,你无欲无求,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他的嗓音越来越低,温别桑非常用力才勉强听清,他将肩膀抬了抬,道:“承昀,你弄的我很不舒服。”

承昀艰难地把下颌抬起来,重重靠回床榻,温别桑肩膀轻松了一点,道:“等你好起来,就可以继续做我的夫君了。”

承昀望着他,缓缓道:“我如今也并非废人。”

“你怎么不是了。”温别桑道:“你现在连抱我这么吃力,把我肩膀压得生疼,帮我穿衣服还要让我等,我还想去甲板上玩雪呢……你好好躺着吧。”

温别桑从床边站起,承昀却忽然翻身下了床,他的步伐极稳,来到柜子前之后,却还是扶着柜门站了两息。

温别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只骨节突出的大手很快从柜门离开。打开柜门之后,他朝温别桑走来,鼻尖凝聚豆大的汗珠儿。温别桑看到他先是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又用力眨了第二下眼睛,那是看不清周围的东西时才会有的动作。

他感觉今日这只手尤其的迅速,接着,承昀又将外衫给他穿好,脚步飞快地回到了床边,他躺了下去,嗓音低到温别桑必须要看着他的嘴唇,才能勉强领会他的意思:“去吧,多穿一点,不要着凉。”

温别桑沉默着,来到门口,踢门。

齐松将门打开,看到他衣领有点歪斜,腰带也未曾系好。

温别桑看着他,眸子里湿漉漉的,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大氅,齐松走过去给他披在身上,道:“殿下他……”

温别桑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齐松下意识跟上,道:“公子,您的衣服。”

温别桑一直走过好几个房间,才道:“帮我整理一下。”

齐松为他将衣领摆正,又将腰带重新系好,还未开口,又听他道:“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你去找大夫看看吧。”

他说罢便去了甲板,蹲在地上将被木板捆着的双臂垂下去,用手掌上微弱的力量,慢慢搓起了雪。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投下一个阴影,常星柏道:“堆雪人呢?”

“嗯。”

常星柏绕过来,道:“你的手现在能行吗?”

温别桑转了过去,继续滚着自己的雪球。

常星柏眼尖地看到他脸庞又挂着泪。

他顿了顿,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道:“是不是承昀惹你生气了?”

温别桑没说话,但是做出了非常用力的样子,把雪球砸在了地上。

“哎呦。”常星柏做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即便温别桑那笨拙的手臂并不足与做出巨大的力量,那雪团甚至连散都没散。

他看了一眼温别桑的表情,道:“等他好了,我帮你教训他?”

“他就是神经病!”温别桑道:“让齐松帮我穿衣服他还不让,让他穿也穿不好,还不是得让别人帮忙?我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再也不说了?”

温别桑想了想,道:“至少三天。”

“三天?”

温别桑语气冷硬:“至少!”

温别桑果然说到做到,当天就直接住到了隔壁。

承昀一睁开眼睛,便习惯性地寻找温别桑的身影。

这一次一如他每次重伤醒来之时一样,温别桑依旧没有在身边。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他回神,是常星柏。

“醒了,你有点发烧,大夫说这次似乎是心有郁结,若继续如此,内里的伤口破裂,一旦出血可就麻烦了。”

“让表兄担心了。”

他的目光漂移,常星柏朝身后看了看,拉过凳子坐下,略有些不忍,道:“他住到隔壁去了。”

承昀嗯了一声,道:“怪我,今日没有照顾好他。”

“我帮你劝了,但是这位小友……”

“我知道。”承昀道:“他若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想做什么事,无人能拦得住。”

“他……”

“之前说要炸明都便是如此,我循着他留的痕迹找到他,他坚持不肯跟我一起走,他那性子,我也不敢将他强行带回,实在是怕了他。”

不等常星柏再次开口,他继续道:“好在明都之行有惊无险,他那机关果真巧夺天工,无人能及,倒是我跟着沾了光,咳咳……”

“……”

常星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

室内短暂陷入寂静,常星柏蹭了蹭鼻子,道:“其实……”

“我想自己待会儿。”

常星柏跟他毕竟不是太熟,他起身走出去,一阵后,有脚步声传了进来。

承昀安静地闭着眼睛。

直到齐松开口:“殿下,您若再不看一眼,公子的心血可就要化了。”

承昀睁开眼睛,一偏头,便见齐松断了个盘子,上方放着一个手臂高的小雪人,温别桑在这方面天赋独特,那雪人浑身光洁滑溜,栩栩如生,只有画上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弧形嘴巴,暴露了制作人的笨拙。

他脸色微变,道:“他的手……”

“堆的慢。”齐松道:“这点您倒是不用担心,公子有分寸着呢。”

这倒是,他断断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主儿。

“他让给我的?”

“是。”齐松道:“虽然他现在很生气,不想来看您,但他还是想给您看看自己堆的雪人……您随便夸两句,我还得回去转告呢。”

承昀感觉自己这颗心似乎给他搓扁揉圆了一百遍。

他长叹一声,伸手碰了碰那冰凉的雪人脑袋,道:“真是巧夺天工,简直像是天生地长一般。”

“看好就端出去了,下次再想看就要等您自己下床了。”

承昀依依不舍,道:“放屋里吧,炭火端出去,我想多看会儿。”

齐松:“殿下……”

“就一会儿,我不会让它化掉的。”

齐松只好将托盘一起给他放在身上,道:“方才常小将军有话让我转达。”

“嗯?”心情好了,承昀便也愿意听了。

“他说,公子此刻不理您,应当还是因为担心您的身体。”齐松道:“他还说,病中之人情绪敏感,总是容易想得多,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如今公子发誓三天都不理你……估计还得你自己去哄。”

“……”承昀又看了一眼那个雪人,再次感觉到了温别桑应当是喜欢他的,道:“知道了。”

温别桑懂不懂的担心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温别桑此刻心里的确有他,有几分不知道,但总归是比旁人多上一些的。

面前晶莹剔透的雪人,似乎将他的心也一瞬间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回忆这一路走来,温别桑所有的索求,说到底……

承昀恍惚发现,他的索求,其实与此刻的自己一样。

他也希望温别桑爱他,离不开他,尽管他并不想真的看到温别桑伤心,可他承认,对方为他流泪的时候,他依旧有种被在乎的感觉。

温别桑……或许在雷火营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有意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他很快平息了一下,防止自己的内伤因此再犯。

即便他有时候,嗯,经常,说话气人,但那只是他的天性,这并不能影响温别桑对他的喜欢,否则他也不会向自己说喜欢了……

温别桑断断不会轻易抛弃他……首先,他……他。

他大梁皇太子的身份温别桑根本不在乎,他给他的喜欢也不过如谢令书一般,他对他的照料他随便买个仆役便可做到……

而温别桑,火器天赋,机关之才,甚至敢孤身一人去明都与沈如风叫阵……

他又想起了悬空的三足木雀,还有马车远去之时,明都隆隆的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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