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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是不小心看他脱衣,没什么大不了吧,以前也看过……他是出家人,根本不在意。

她心中正在暗暗嘀咕,石洞里响起一声袈裟落地的窸窣轻响。

昙摩罗伽看着她,碧眸沉静如水,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指,裹在他腰间的袈裟滑落下来。

瑶英一愣,瞪大眸子:啊?!

还脱?

她做出后退的动作,昙摩罗伽的目光追了过来,落定在她脸上,眼神并不凶狠,却有一种沉重的压迫人的力道。

“过来。”

他平静地道。

瑶英站着不动。

昙摩罗伽忽然朝后倒去。

瑶英心口直跳,下意识几步冲上前。

昙摩罗伽靠着石台站定,抬眸看她。

瑶英发现他眼神有些古怪,像是不认识她似的,柔声问:“法师,你怎么了?我去叫般若过来?”

昙摩罗伽置若罔闻,站起身,踏进温泉。

瑶英一脸茫然,看他自顾自泡进热汤去了,转身要走,他忽地抬起头,两道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大有她动一下,他立刻扑上来的架势。

她回头张望,花豹蹲在角落里,豹眼盯着她,眸光阴森。

瑶英站着不动了。

“法师?”

她又唤了一声。

昙摩罗伽没吭声,泡在温泉水中,脸上、身上不停淌下汗水,肌肉绷起,双眉紧皱,神情似痛苦,又似清醒,碧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瑶英看一眼水下他的双腿,啊了一声,他腿上明显肿胀。

“法师犯病了?有药吗?我去叫般若!”

她转身,目光四下里睃巡,看到旁边石桌上堆了一堆药瓶,忙走过去。她以前照顾过他,找到熟悉的药瓶,闻了闻味道,自己咬开一丸尝了一下,倒了几枚在掌心,回到石台前,喂昙摩罗伽服药。

他咽下药丸,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冷漠,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法师?”

瑶英凑近了些,细看他的脸色。

下一瞬,他手上突然用力,她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摔进温泉池中,温热的池水涌过来,她身上的衣衫立马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瑶英呛得直咳嗽,抹去脸上水花,抬起头,对上他沉静的双眸。

他靠坐在池边,冷冷地看着她,揽在她腰上的双掌烙铁一样滚烫。

瑶英半天回不过神,凉风吹过,湿透的长发贴在鬓边脖子上,她不禁颤抖,发现自己躺在昙摩罗伽怀中,而他抱着她,仍是面无表情。

他赤着身子,她身上穿着湿透的衣衫,泉水滑腻,他发烫的掌心贴在她腰上,指腹和肌肤之间只隔了一层被打湿的衣衫。

瑶英呆呆地看着昙摩罗伽。

要不是他一脸平静,身上僵硬,眸底毫无波动,严肃得像一尊禅定的佛,她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挣了几下,在水中掰开昙摩罗伽的手指。

他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皱。

束缚在腰间的力道骤然一松,瑶英赶紧退开,水花翻涌,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瑶英凑近了些:“法师?”

“疼。”

他看着她,轻声道,脸上汗水滑落,眸光静如深井,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可他分明说了一个疼字。

白天和她说话的时候,他也在强忍疼痛吗?

瑶英哽住了。

……

水雾弥漫,月光从洞顶洒下。

昙摩罗伽抬头看着瑶英,眼神苍凉,像是在看一场幻梦。

他以为这是一场梦。

和之前的梦境一样,厉鬼化作她的模样,再次出现在他梦中,朝他娇笑,柔声唤他,坐进他怀中,柔软的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让他俯身。

从前,她会甜言蜜语,会娇媚婉转地娇嗔,会用无数柔媚手段引诱他,劝他停下修行之路。

他不为所动。

今天,月色如银,她看他的目光满是怜惜。

“法师,疼吗?”

幽香满怀,和泉水不一样的香软玉凉。

梦之所以为梦,正因为它是他心中所欲,是他的心魔。

昙摩罗伽对着梦境中的幻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轻声说:“疼。”

这是他第一次和幻象交谈。

幻象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后,她又问:“法师,我怎么做你会好受一点?”

昙摩罗伽凝望她许久。

幻象如此真实,一颦一笑,分外鲜活。

他道:“留下来,陪我。”

直面幻象,直面自己的欲,它才会消失。

下一刻,昙摩罗伽闭上眼睛,默念经文,等待幻象散去。

……

水声滴答滴答。

昙摩罗伽双眼紧闭,赤着的肩背上淌满汗水,纹丝不动。

瑶英从温泉池中爬出来,衣衫尽湿,瑟瑟发抖。

花豹趴在洞口处,黑暗中,豹眼似有磷光浮动,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示威似的闷响。

瑶英抬头四顾,她分不清那些七拐八绕的暗道,这会儿天又黑了,密道里没有点灯,没人指引的话,她可能会迷路。

况且昙摩罗伽现在这副模样,她最好陪着他,等他清醒过来。

瑶英无奈地叹口气,随手抓起石桌上一件叠放整齐的袈裟展开拢在身上,走到石桌前,摸出打火石,费了半天劲儿才点燃木屑。

石洞里备有炭盆,看来昙摩罗伽经常在这里泡热泉。

火光腾起,她身上湿黏黏的难受,回头看一眼昙摩罗伽,他盘坐在池中,一点声息都没有。

她把火盆挪到角落里,躲在一块凸起的巨石后,脱下湿透的衣衫,披上袈裟,然后捡起昙摩罗伽刚才脱下的袈裟,架在火盆边烘烤。

炭火哔啵燃烧,她身上暖和过来,起身回到石台边,沾湿了一张帕子,按在昙摩罗伽的唇上,轻轻按压。

昙摩罗伽睁开双眼,碧眸直直地看着她。

柔软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唇。

瑶英朝他微笑,轻声问:“法师,有没有好受点?”

他沉默不语。

瑶英看他像是还没清醒,不问了,靠坐在石台边,时不时凑过去端详他的脸色,怕他晕过去。

一夜过去,头顶月华渐渐淡去,浅青曦光漏进石洞,罩下一地光斑。

泉水依然温热,昙摩罗伽调息毕,睁眼,目光扫过石台,蓦地凝定住。

几缕长发落进池中,发尾濡湿,纠缠在一块,湿漉漉的,发丝随水荡漾,轻柔地缠住了他的胳膊,扫过他赤着的胸膛。

他的视线顺着发丝往上移动。

漆黑柔亮的发顶,饱满光洁的额头,卷翘的长睫,雪腻的鼻尖,微微嘟着的唇,纤巧的下巴……少女趴在石台边,枕着胳膊,闭目酣睡,满头如墨长发披散开来,铺满半边石台。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僧衣,袖摆滑落,半边羊脂般的胳膊露在外面,臂上紧紧笼着一串温润清凉的菩提持珠。

这不是梦。

昙摩罗伽抬眸,昨夜梦中所见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本该离开圣城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次次放她走,她偏偏一次次回来。

暗道深处,一阵脚步轻响。

毕娑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处,花豹听到脚步声,耸身上前,他扔出一块熟肉引开花豹,抬脚走进石洞,看清洞内情景,眼睛张大。

瑶英倚在石台旁,身上穿了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僧衣,长发披散,双颊晕红,手臂上戴了一串佛珠。

昙摩罗伽坐在池中,赤着身子,垂眸看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瞥他一眼。

毕娑身上一个激灵,放下手里端着的托盘,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