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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物资紧缺,好不容易猎到个动物,皮不能用,肉也不能吃,那薅点毛总行吧。

“它死前不久放过屁,臭得跟什么似的,做毛笔你用啊?一边写字一边熏得要晕过去。”赵得胜撇撇嘴,不客气地道。

“这毛笔好啊,臭归臭,半夜还能有美女上门。额日敦,要不你再把黄皮子挖出来,薅点毛自己做个毛笔用?”一个年轻人一边坐在河岸边洗脚,一边调笑。

“咋还有美女呢?”额日敦挠头。

“这死黄皮子的姐妹长辈啥的,闻着味儿就来了,哎,扒着窗户一看,有个人类把同族的毛做成毛笔了。这个气啊,摇身一变成个美女,进屋把你迷了,啃你的肉。”赵得胜转头哈哈笑着吓唬道。

他话音才落,一阵山风吹过,树叶被吹得呼啦啦响。落叶松的针叶和其他灌木的叶子噼里啪啦擦碰,仿佛有妖怪正愤怒地摇树发威。

额日敦缩起肩,忙转头朝着黄皮子坟的方向合掌拜拜,嘴里念叨道:“莫怪莫怪,我瞎说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大家听了赵得胜的故事本来都有点紧张,瞧见额日敦的怂样又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穆俊卿等人在山下听说林雪君他们晚上要在山上过夜,纷纷表示要来帮忙建三角形的撮罗子(鄂伦春山中木屋)给人临时居住,再搭个临时棚圈,把牛羊圈起来。

呼啦啦背着各种东西全上山了,原本空灵安静的森林一时挤得全是人。

穆俊卿背着木柴等东西刚过来就听到赵得胜他们讲鬼故事,当即笑着道:

“要是真有黄皮子变美女,千万抓住别让她跑了,咱们绑上它带去首都游街。”

“看它还敢不敢出来啃额日敦的肉。”王建国探头在后面道。

“你咋也来了?”林雪君诧异地问王建国,大食堂的一号大厨都上山了,今晚驻地大食堂就司务长一个人做饭吗?那哪忙得过来。

“哇,你也不看看,咱们留在驻地的才多少人啊,这么多都在山上,驻地今天晚上根本不需要做太多吃的。”王建国将背篓往地上一放,里面都是土豆啥的,菜肉调料和便捷的小锅都给背上来了。

这是要在山上过日子啊。

“看你多厉害。”林雪君站起身抱了抱巴雅尔的脖子,“你不能下山,不仅驻地里留下的牲畜们全要留下来陪着你,连半个驻地的人都过来了。”

“是啊,咱们生产队能没有大队长,可不能没有巴雅尔。”王建国哈哈笑道。

“这话你也敢说?等明天下山了,我帮你转告王小磊!”赵得胜哈哈笑着嚷嚷道。

“哎!哎!得胜叔你咋这样呢,我就瞎说一句。”王建国忙讨饶,又惹起一阵笑。

赵得胜、穆俊卿他们上山前都吃过中午饭了,只阿木古楞和林雪君俩人空着肚子。

黄鼬不能吃,那就只有把蝮蛇洗洗吃掉了。

阿木古楞剥了蛇皮,取了蛇胆,王建国要上手帮忙,林雪君高举手术刀,昂着下巴道:“不!让我来!”

她刷刷两下将手术刀在面前挥舞出刀光,随即擦擦擦起落,在平整的石头上将蛇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小肉丁。

“铁匠盖旺大哥每周帮我磨刀,它比你那菜刀好用。”切好肉,林雪君仔细清洗手术刀,得意地向王建国炫耀。

“女刀客说的是!”

王建国笑吟吟装模作样地朝她作揖,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雪君朝王建国笑着翻个白眼,转手将装药的小铝盒清洗干净,盛河水煮了蛇汤,洒上点药箱里用来配药剂的盐。

在附近摘一些野葱野菜,加上额日敦回来时带的馒头,便是简单一顿。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恰逢大家搭撮罗子、砍树开路休息时,于是一群人在河边蹲坐了一长列。

大家有的把脱了鞋子袜子把脚伸进河水里荡,有的蹲坐在河岸边的石头上用木棍子玩水,有的抱着膝靠着树、看河里树的影子和波上的光。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轮流捧着铝盒喝汤,她吃几口肉、喝一口汤再吃点菜,然后把铝盒递给另一人,自己就着刚才尝到的美味啃馒头。

像是礼让,我吃好了,你吃你吃。

又像是抢食,你吃好了没啊,快给我也吃吃。

于是吃午饭也变成了一种游戏,排排坐,吃饭饭。

赵得胜指着不远处落叶松下的绿叶灌木,告诉林雪君:

“那是榛子树,你仔细看,能看到它们其实在开花。

“榛子的雄花没花瓣,风一吹花粉乱跑。雌花也很小,暗红色的。

“子房刚开始颜色很浅,四周抱着绿色的厚萼。到七八月,果实逐渐变成红棕色,开始变硬,就渐渐成熟了。”

“得胜叔真不愧是森林通。”林雪君慢慢咀嚼细腻软嫩的蛇肉,土球子虽然有毒,倒很好吃。虽然它咬巴雅尔和驼鹿时庆幸它是条小蛇,但吃的时候又不免嫌它太小了,要是能再大点,就能吃得更过瘾了。

河岸这边的人,目光都顺着赵得胜的手指打量对岸的榛子树。

小小的灌木,从不曾像落叶松那般参天俯瞰河道,也不似李树会在春天盛放满树如雪般的小花,它无声息地蜷在高树阴影下庇荫,害羞地承接斑驳变化的阳光,默默生长,默默开小小的花。

即便从没灿烂过,到了秋天,却也能坠上满树果实,承托丝毫不逊色的丰收。

河风掠过,不起眼的榛子树舞蹈得可真欢快。

林雪君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怡然自得仿佛回到了小学春游时光。

如果饭后没有忽然想起他们盛河水做汤前,小红马曾在上游打滚洗澡,她的心情会更美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