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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云灭走进来,第一眼先看到了挂在外间墙壁上的长剑。

他从小便与兵器打交道,只一眼,他就看出来了,这柄剑定是出于铸剑大师之手。

屈云灭条件反射的要走过去,拿下来仔细的看看,但在迈出一步之后,他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这才脚步微转,走向了里面。……空无一人。

那个小孩不在,唯一的胡床上也没有萧融的影子,被褥乱糟糟的,有一个被角还掉在了地上。

屈云灭定在原地,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萧融受不了他,跟别人一样,也偷偷跑了。

足足过了三息,他才想起来,萧融没那个体力,平日就三步一喘五步一停的,如今还发着高热,怎么可能是自己跑了。

反应过来以后,屈云灭瞬间动起来,他快速翻找,没多久就看到了晕倒在角落里的阿树。

屈云灭跟拎小鸡仔一样的把阿树拎起来,使劲晃了两下,阿树才悠悠转醒。

屈云灭问他:“你家主人呢?!”

阿树茫然的看着他,须臾,他瞪大双眼:“郎主——庄统领打伤了我,郎主、郎主有危险!”

闻言,屈云灭的神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把阿树重新丢在地上,转过头,他大步来到胡床边,一摸,都凉透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庄、维、之!”

“你、找、死!”*

另一边,萧融也被颠醒了。

他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大头朝下,眼前是棕色的马毛,他本人则像个货物一样被捆在马身上。

晕着的时候,萧融是没有感觉的,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停、停下!”

他大声呼喊,并费劲的抬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他们还在拼命的往前奔驰,带着萧融的人是谁,萧融看不到,但他看见,与这匹马并驾齐驱的那个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以后,撇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脸上带刀疤,拎着缰绳的手,虎口处有一颗非常明显的大黑痣。——李修衡。

萧融瞳孔一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人手上的,而李修衡在看完他、发现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以后,就继续专注的赶路了。

他们正在密林当中穿梭,按理说这种地方是跑不了马的,但他们跑得很轻松,萧融视野有限,只能听声音判断到底有多少人。

还好,人不多,可能就五六个、六七个。

他用力抬头,还把身子稍微的偏转了一下,但他这么一动,马受不了,嫌他碍事,要尥蹶子,带他骑马的人还没什么反应,那边的李修衡顿时朝他抽了一鞭子:“老实点!”

虚空一鞭,没抽到,毕竟离得有点远,而且抽了萧融也会抽到马,马要是吃痛受惊、乱跑一气,就太耽误时间了。

但萧融还是露出了十分惊恐的表情,立刻就把头低了下去。

李修衡见他知道害怕,这才放心了。

而低下了头的萧融,正在暗暗骂人。

这算什么事啊!他才来镇北军几天,连一个月都没有,跟李修衡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干嘛要绑了自己,诶,也不对,他们还是有仇的,是他提供情报,才导致李修衡等人的密谋失败了。

所以就要绑了他,带到自己的阴沟老巢,折磨他,对他泄愤?……不太像,瞧瞧这群人全力狂奔的架势,仿佛后面有妖怪在追,没人会为了报一个不大不小的仇,便豁出命来。一般人不可能,李修衡就更不可能了。

这位可是在屈云灭的追杀下东躲西藏、顽强的苟了十年,论求生欲,兴许萧融都比不过他。

不是泄愤……还非要带他这么一个累赘上路……

萧融沉默片刻,再次抬头,这回他卯足了劲的喊:“放我下去!我要被颠死了,你们要是不想给我收尸,就放我下去!”*

一意识到自己对李修衡有用,他应当不会在路上就杀了自己,萧融立刻挣扎起来,这回吓唬也不管用了,李修衡一个暴躁,让所有人都停下,庄维之皱起眉,却还是下了马。

用大头朝下的姿势,看到庄维之出现在自己面前,萧融是既震惊,又理解。

其实他也不知道镇北军里的叛徒是谁,镇北军看似团结,又像一盘散沙,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被史书记录下来。

他只能凭逻辑分析,知道那人肯定地位不低,但也不会特别高,因为联络鲜卑人实在是太缺德了,要是真的有名有姓如简峤一般,肯定是要被人们记很久的。

而庄维之这个卫兵统领,就很符合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猜测。

卫兵统领,历来都应该是首领的左膀右臂来担任,毕竟是离首领最近的人,最受首领信任,他要负责首领的饮食起居、以及人身安全。

但问题是,镇北军的首领是屈云灭。

他一不习惯有人伺候,二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乱晃,至于保护,这么说吧,要是真有敌袭,只能是屈云灭保护卫兵们,而不是卫兵保护他。

因此,庄维之虽然已经成了卫兵统领,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权力,与其说他是屈云灭的左膀右臂,倒不如说他是王宫的保安大队长,屈云灭对于有本事的将士是十分慷慨的,给职位、给战功、还给钱,但他安排庄维之进了王宫,让他天天做琐碎事务,这就是觉得他不堪大用的意思。

屈云灭是一根直肠通大脑,根本不懂、也不屑做什么遮掩,因此,庄维之十分清楚自己在屈云灭身边的地位。

不得重用、心生怨怼、进而选择另谋出路,真是太正常了。……

庄维之伸手,把萧融从马背上解救下来,他十分沉默,并不跟萧融对视。

与之相对的,是李修衡一直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李修衡命令庄维之:“让他坐在你身后。”

然后,他又阴森森的看向萧融:“这回你要是还嚷嚷……”

萧融揉着麻木的手腕,“你们想带我去哪?”

李修衡一顿,他看着萧融的脸色,颇为奇异的问:“你居然不害怕?”

萧融:“羊入虎口,是生是死,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害怕有什么用,听闻你和清风教有了苟且,你该不会是要带我去见清风教的人吧?”

李修衡蔑然一笑,根本不打算回答他。

萧融看看他的表情,点了头:“原来不是啊。”

李修衡:“……”

“别废话了,继续赶路!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想活命,就老实跟着!”

说完,李修衡气势汹汹的先走了,剩余的几个人,全都跟着他,只有庄维之,被落在最后面。

庄维之要把萧融扛上去,萧融后退一步,自己爬上马背,然后问了他一句:“我的仆从还活着吗?”

庄维之一愣,他抬起头,看着萧融面容冷淡的模样,他嗯了一声,然后也翻身上来了。

接下来又是无尽头的赶路,前面的李修衡跑得倒是快,但他也就是做做样子,没多久他就慢下来了,等着庄维之过来给他指路。

十年来这边的变化太大,李修衡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但庄维之知道,他能避开官道,钻进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大减少了被发现的几率。

萧融坐在他背后,看看身后扬起的灰尘,又看看庄维之紧绷的身躯。

这一行人都太紧张了,萧融思考片刻,干脆闭了嘴,在绝对的威胁之下,耍嘴皮子根本没用,还是歇会儿吧,养足精力,想想怎么自救。

至于镇北军在发现他被挟持以后,会不会赶来救他,萧融觉得应当是会的,就算屈云灭不打算顾及他的死活,简峤和高洵之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理,所以,他需要争取一些时间,也需要制造一些意外。……

天亮以后,他们在一个林子里停下来,打水吃干粮,也让马匹休息休息。

一晚上都在全速前进,除了庄维之的马还算好一些,其他人的马都在呼哧呼哧喘气,可见李修衡在外面混的是真不怎么样,连好马都买不了一匹。

他们一共六个人,加上庄维之七个,那六个人坐在一旁,扎堆吃东西,庄维之则推着萧融,把他按在另一边的树下,然后丢了一块饼和一个水袋给他。

萧融接过,没什么反应。

他可不会因为一点吃的喝的,就觉得庄维之此人还有良心,不算是无药可救了,瞧瞧他干的都是什么事,明知道屈云灭和李修衡有仇,还跟他勾搭上了,明知道李修衡联络了鲜卑人,他还是要把情报送出去,让鲜卑人顺利的进入中原。

此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如今的平和,以及对萧融的照顾,不过是因为萧融对他还有用,而他本身就是比较安静的那种性格,所以看起来比李修衡好一点。

吹了一晚上的凉风,但凡萧融真是个高热病人,此时都该直接下葬了,然而他却感觉比昨天好了一些,打开水袋,仰起头,他将水倒进自己的嘴里,稍微润了润喉咙,然后一边把水袋还给庄维之,一边看向李修衡等人。

萧融轻声道:“李修衡两面三刀,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不知是清风教舍弃的他,还是他舍弃了清风教,把我绑出来,应当也是他的主意吧?”

庄维之咀嚼的动作一顿,他不吭声,萧融看他一眼,继续说:“他许诺你的好处,你真能拿到手吗?”

“能独吞的功劳,他真愿意分给你吗?”

蓦地,庄维之看向他,对他说了两个字:“闭嘴。”

萧融耸耸肩,还真把嘴闭上了,之后又伸直了手掌,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庄维之看不懂,就没在意,但他不知道,李修衡从他俩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在盯着他们,萧融那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灭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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